先前楚直喚出辛野裳之名,辛姬本正神誌不清,聽見這句,她皺眉喃喃道:“小裳?”聲音沙啞地念了幾句,竟掙紮著坐了起來。
楚直凜然不語。
辛姬定睛看向眼前人,恍惚看清楚那眉眼,心中頓時又迷糊了:“主、主公?”
楚直負手而立:“你到底是何人,還不直說麼?”
辛姬被毒/藥所害,渾身乏力,剛坐起來,更是頭暈目眩。
她以手扶著額角,拚命地想了半晌,才約略想起自己身在何處,發生了何事。
“我……”不想則已,一想,越發地淒涼,辛姬的嘴角一牽:“我是何人?有那麼重要麼?”
“等了這麼久,終究需要個明白答複,”楚直嗬地笑了:“其實若你不動手,孤真隻當你是個無名孤女了,畢竟這五年來你不跟任何外人聯係,毫無異動,就算是細作,也不可能隱藏的如此完美,可是孤不明白的是,你為何選在這時候貿然動手。”
辛姬垂著眼皮,她好像已經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不回答,”楚直繼續說道:“興許,是因為方才孤方才所說的那個人麼?”
辛姬的身體晃了晃,她用儘全力抬頭看向楚直:“你、你怎知……”
她被藥力所侵,身子狀況極差,已經沒法像是往常般謹慎了,但話剛出口,就知道不該多言。
楚直卻已經明白了:“當真是為了……裳兒。”
“裳……”辛姬口中呢喃,然後她試圖吸氣,但每一寸的呼吸,都牽扯的五臟六腑隱隱作痛:“好吧,我就知道沒什麼能、能瞞得過主公,你既然知道了,我……”
她艱難地咳嗽了聲,嘴角卻又遊出一點血痕。
楚直隻靜靜地望著她,臉上眼底毫無任何的情緒。
辛姬咬緊牙關抬頭看向他麵上,她的眼前都有點不太清晰了,卻還是極力將楚直的容貌看了個仔細。
“我什麼、都可以舍棄,甚至、連主公你也……”辛姬想咳嗽,又死死地忍住:“隻要……裳兒是好好的。”
直到此時楚直才稍微有些動容:“你怎知道她不好?”
辛姬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淚花朦朧湧動。
楚直本來是很有耐心的,但現在,他居然不想多等一刻:“你對孤動手,是因為孤叫奉恩去查她的底細,你覺著孤會……害她?”
辛姬支撐不住,晃動中淚也隨著墜下:“不是麼?對主公而言,這不是……輕而易舉、勢在、咳……”還未說完,她忍不住咳嗽起來,一口血跟著噴出。
楚直欲言又止,終於伸手將她扶了一把。
辛姬很意外,緩緩仰頭:“主公……”
“孤……”
一語未罷,楚直臉色微變,下一刻,他的肩頭鮮血迸濺,竟有一部分落在了辛姬的臉上!
周寅等人本在外間等候,聽見聲音不對,即刻有內衛衝了進來。
眼見楚直血染當場,眾人都以為是辛姬所為,畢竟室內再無他人,而且辛姬的臉上又染著血。
楚直疼徹心扉,卻一聲沒吭,見侍衛衝向辛姬,才喝道:“住手。”
才說了兩個字,他忽地又悶哼了聲,神情隱隱猙獰,而傷處的血湧的更急了。
幸而顧雎並沒有就離開,顧先生迅速閃了回來。
其實不僅是顧雎,就算是周寅、以及身邊的侍衛們,都看得出楚直肩頭的傷乃是箭傷。
但室內明明無人,無箭遺落,而辛姬也不可能動手。
簡直神異。
顧先生視而不見,隻忙給楚直止血。
皇叔仍是一言不發,端坐椅上,雙眸微閉。
奉恩聞訊趕來,聽周寅一說,頓時想到上次楚直在他注視之下臉上浮現傷痕一事。
他知道此時自己不便打擾,就隻在內室門口向內看了會兒。
閃爍的燈影裡,皇叔的臉色晦暗不明,他雖端坐那裡,卻好像坐在此處的隻是一具軀殼,或是一副雋美高貴的肖像。
奉恩無聲一歎,倒退回來。
周寅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蹊蹺,他旁敲側擊地問:“總不會有什麼紅線、隱娘、空空兒之類來無影去無蹤的刺客吧。”
奉恩看他:“若真有之,倒也並非壞事。”
都不是傻子,周寅即刻聽出弦外之音,駭異地:“真非刺客所為?那……”
奉恩點到為止:“主簿不可再問了。”
兩人正說著,一名侍衛匆匆進來,在奉恩耳畔低語了幾句,奉恩臉色大變。
周寅道:“何事?”
奉恩剛要走,聞言止步,他回頭看向周寅:“小七……怕會鬨出大事,趕在主公無暇顧他之前我要去攔著他。”
周寅更加驚愕:“什麼?難不成這小子……”
“噓,”奉恩滿臉為難,製止了周寅:“他畢竟年少。”
周寅臉色鐵青:“你知道,瞞是瞞不住的。”
“我知,”奉恩的樣子像是吞了一百顆黃連:“好歹讓我先平息此事,主公麵前才好亡羊補牢。此處……煩請先生儘量照看些。”
周寅一拂衣袖,極為不悅。
小七爺背著辛姬,被攔在中廳。
王府的侍衛們素日跟他交好,所以不敢下殺手,但職責所在,又不能放他離開。
對峙中奉恩及時趕到,一向涵養極好的奉三爺,一張白臉漲得通紅,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分開眾侍衛氣勢洶洶地走上前去。
小七爺道:“三哥你彆過來,彆攔著我。”
“你要乾什麼?”奉恩氣的渾身發抖:“你到底要乾什麼?!”
小七爺道:“我要帶姐姐出府,留在這裡,主公不會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