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野裳泰然自若地說道:“無妨,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還有兩名同伴,方才出去探路,現在也該回來了。你們帶著孩子不便,這雨仿佛一時半會不能停,不如一起坐坐吧。”
男人本正要把麻袋放下,聽見“兩名”同伴,眼神一沉。
女的跟他對視了一眼,笑道:“這雨也不算很大,說不定待會兒就停了呢。我們親戚家就在前頭,並不遠。”
辛野裳笑了笑:“我又不是打劫的強盜,兩位何必這樣見外,”又看向她懷中嬰兒:“這孩子倒是乖的很,是睡著了麼?”
女的忙拍了拍繈褓:“先前哭了一陣,這會應是累了。”卻並不靠近,更沒讓辛野裳看那嬰孩。
辛野裳籲了口氣,把腿上的帕子解開,又重新係緊了些,用力之下,又有血滲了出來,她並不理會,隻暗暗地握住之前宋昭用來撥火的長棍。
婦人跟那男人一直暗暗地交換眼神,他們避開火光的臉在暗影裡透著幾分陰森,仿佛在商議著什麼事情。
男人背上的麻袋已經放了下來,卻正放在腳邊上大有寸步不離之態。
柴火的劈啪聲中,辛野裳攥著長棍:“外間門好似有聲響。”
那兩人臉色微變,辛野裳卻並未看他們,而是望著門外:“總不會是兩位兄長回來了吧。”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外間門,趁此機會,辛野裳猛然躍起,手中的火杖狠狠一揮,正掃中那女人的臉上,她驚呼了聲,自保乃是本能,一瞬竟撒了手!
這卻正在辛野裳意料之中,她縱身上前手臂探出,及時將那繈褓攬入懷中。
但她卻因為腳傷無法著力,整個人也順著跌向地上。
辛野裳怕傷到孩童,硬生生以手肘撐地,這才沒壓著那孩子,但這樣猛烈顛簸,那嬰兒還是睡容安詳,絲毫未醒。
此事那婦人受傷,男人見狀怒道:“乾什麼?”竟不由分說衝了上來。
辛野裳咬牙坐起,一手摟著嬰兒,一邊抓住地上火杖用力一挑,那燃燒的一根木柴給她挑起,向著男人衝了過去。
男人猝不及防,急忙後退,揮手亂打。
反應過來後他更加怒不可遏,竟獰笑道:“好啊,我們不想為難你,你居然主動找死……”
此時婦人也拍滅了發上的火,摸摸被火燎的生疼的臉皮,婦人雙眸陰鬱地看著辛野裳,恨恨地說:“彆跟她囉嗦!雖是個好貨色,奈何紮手,不如殺了了事,萬一她的同伴回來就難做了。”
辛野裳瞥了眼懷中的嬰兒:“你們果真不是這孩子的親生父母。那麻袋裡的又是什麼?”
男人盯著她,舔了舔唇:“要在平時,麻袋裡的便是你。”
辛野裳並不慌張,冷冷地說道:“你們是拐子?”
她並不是要跟著兩人說長論短,而是在心裡暗暗盼著宋昭快點回來。
如果她沒受傷,還可以周旋,現在負傷,還要護著小嬰兒,真可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但這一對男女顯然不是好人,既然遇上就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所以隻能冒險出手,如今腿上的血滴滴答答灑落地上。
婦人看了看辛野裳的腿傷,又細瞧她的臉,嘖道:“可惜,就憑這張臉就能賣個好價錢……”
忽然外頭傳來幾聲響動,隔著一段距離,有人大笑道:“多虧了兄長身手出色,三拳兩腳竟收拾了這頭惡狼,我本想今晚上的晚飯沒著落,現在好了,可以烤狼肉吃了。”
另一個粗些的嗓子道:“這畜生生得這樣雄壯,在此地不知傷了多少人命,今日合該葬送在我的手裡,正好三弟負傷,給她補一補豈不妥當?”
辛野裳眼珠轉動,卻見麵前這對男女神情大變。
她淡淡然道:“我大哥殺人如麻,性格暴躁,若知道你們乾這種喪儘天良之事,怕不會饒了你們性命,我勸你們快些逃吧。”
婦人正慌地拉住那男的,聞言更道:“點子有些硬,咱們快走。”
男人回身去拽那麻袋,辛野裳冷冷地:“留你們性命已是開恩,還敢把人帶走?快從後門滾吧!”
男人雖有不甘,但被方才外間門的聲音震懾,不敢逗留,兩人飛快掂掇,竟自灰溜溜地從後門去了。
就在兩人離開後,門口處人影一晃,是宋昭閃了進來,他的臉色雪白,先衝過來把辛野裳扶住:“你瘋了!招惹這些人做什麼?”
宋昭雖然離開,可並未走遠,回來的時候隱隱聽到裡間門有人說話。
他何等機警,立刻知道不對,但他不會武功,那一對賊人又在辛野裳身旁,貿然出擊未必能夠兩全。
這才故意在外製造聲響,為的是故布疑陣,敲山震虎,果然奏效。
辛野裳喘了口氣:“你快去看看……那麻袋裡的……”
宋昭雖然一百個不願意,還是上前解開麻布口袋,裡頭罩著的卻是個四五歲的女孩兒,好似給嚇壞了,呆呆地蹲在裡頭不敢動。
辛野裳屏息,又道:“還有這嬰兒從方才起沒有聲響,不知如何。”
宋昭隻得又解開繈褓,探了探鼻息,道:“多半是為了運送方便,給他服了蒙汗藥,沒有大礙。”
辛野裳這才跌坐回去,氣道:“若非今日多有不便,豈能放他們逃走。”
宋昭正欲安撫,忽然眼神微變,他一手將那嚇呆了的女童拎起,快步走到辛野裳身旁。
還未來得及交談,便聽到哈哈笑聲,辛野裳轉頭,卻見竟是那兩人去而複返。
原來這兩名拐子也十分狡猾,他們雖然被辛野裳跟宋昭聯手嚇退,但畢竟是作惡多端經驗豐富的,才走不多時便反應過來。
畢竟,如果真如辛野裳所言,她同行兩人乃武功高強之輩,那她大可以叫那兩人進來把他們拿下,又怎會網開一麵。
於是偷偷摸摸又折返回來,果然撞個正著。
那婦人雙手叉腰,撒潑啐道:“好個小賤人,差點給你騙了。”
兩人混跡江湖,自然看得出宋昭並不是個武功高強的人,男人得意笑道:“該是咱們口裡的肉就逃不了,今晚上算是走運了。”
辛野裳一驚,又覺著自己大意了,又狠這兩個賊人過於狡詐。
但雖是如此,她卻毫無懼意,方才她得分神護著嬰兒,如今宋昭卻已經回來了。
辛野裳把嬰孩往宋昭懷中一送:“你看著孩子。”又壓低聲音:“要見勢不妙就帶著孩子們先逃。”
宋昭呆若木雞,辛野裳則強忍腿上傷疼,將他擋在身後。
望著兩名賊人,辛野裳冷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有一線生機你們不求,非得撞回來,就莫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如果說今日的辛野裳,還是之前在溫泉山莊跟容時晴說笑無忌的少女,那她未必有膽量迎戰著兩個陰險卑劣的賊人。
但今日的她,經曆了濮水血戰,又曾在公主安排的刺客伏擊之中拚死一搏,早不是當初那個沒經過大風大浪的少女了。
雖然受傷,然而這麼慨然一站,卻自有一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凜凜氣勢。
就在這會兒,外間門夜色中又有雜亂的響動,像是馬蹄聲,又像是有人在叫喊。
這對賊男女轉頭聽了聽,男的說道:“莫非又是故技重施?以為我們還能上當?”
婦人也道:“臭丫頭,就算你插翅也難飛!”
辛野裳正要仗著胸中勇毅,跟著兩人一決高下,聽到外間門響動,不由疑惑。
宋昭的麵上透出幾分喜色,他稍微鬆了口氣:“救兵到了。”
話音未落,隻聽得麵前婦人突然“嗷”地慘叫:“什麼東西!”她竟原地跳了起來,揮手亂打,而在她手臂上,一道綠色影子如同閃電般彈射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