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不僅想要享樂,還想要這世間最大的權利,讓所有人都匍匐在他們腳下,他們要最尊貴的地位,不是為了讓大盛朝有一個盛世的未來,不是為了讓百姓們安居樂意,隻是為自己的私欲罷,出問題隻是遲早的事情,現在已經初顯端倪。
既然葡萄酒是漢東王讓人包圓,就是貪圖享樂,還給了銀錢,不拿葡萄酒做文章連累裴家,許沁玉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才又開口說,“四哥同我說了說,我心裡頭也安定下來,今日尋四哥,還有另外一事要同四哥商議,我同四哥的親事隻是新帝跟德昌侯老夫人和許沁慧的算計,但我從來沒怪過四哥和裴家,我們都挺無辜的,來邊城這快三年的時間,我與四哥還有娘跟寧姐兒這三年的相處,早已把四哥你們當做親人,但是四哥已經二十有三,該為自己考慮,所以我便想著,跟四哥和離,正好我也打算去饒州城開個大些的酒樓還有飯莊。”
“等今年的葡萄酒賣掉,我身上就有五萬多兩銀票,就去饒州城看看,許記食府這邊有冬騫和汪大廚,我也不用擔心,我要是去饒州城的話,也會帶上許風他們幾個,四哥也不用擔心的。”
她絮絮叨叨跟四哥說著自己今後的打算。
從她剛開口時,裴危玄的臉色已經淡了下來,他垂著眼,一動不動,聽著玉娘把剩下的話語說完。
許沁玉說完,見四哥沒半點動靜,也不說話,忍不住朝著四哥看了眼,但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她看不清四哥的臉色,又隱約覺得不太對勁,四哥一點動靜都沒有,像是黑暗中的一座雕像。
氣氛好像不太對。
“四哥?”許沁玉忍不住喊了聲。
“玉娘。”
許沁玉聽見四哥終於開口了,他說,“不要和離。”
他的聲線似乎還有些顫。
許沁玉愣了愣,一時之間不明白四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但聽見四哥這話,她不知為何,心裡也跟著顫了下。
“四,四哥。”許沁玉結結巴巴說,“和離的話,四哥也能娶妻,四哥已經二十有三……”
她感覺黑暗之中,四哥終於抬了頭,目光牢牢定在她的身上。
她聽見四哥說,“玉娘,不要和離,至始至終,我想娶的人隻是你。”
他聲線有些低顫,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即便知道自己以後還要匡扶大盛,要領兵打仗,不知今後自己命運終將如何,但他也不想放玉娘離開,他沒有那種因為不知自己命運會如何就放任自己喜愛的女子離開的想法,他隻想把玉娘留在身邊。
聽見她說和離那一刻,他心中竟生出一種毀天滅地的衝動,甚至想把玉娘帶走,關起來,讓她一直待在自己的身邊。
但卻更怕嚇到玉娘,他硬生生忍下心裡這些念頭。
許沁玉如遭雷擊,心跳的厲害,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可有什麼都說不出口,她以為四哥就是把她當做妹妹看待,可四哥竟然想娶她?四哥喜歡她?
許沁玉隻知道自己心跳的也不正常,她最後結結巴巴說,“四,四哥,的意思是想與我做真夫妻。”
裴危玄嗯了聲,於黑暗中盯著玉娘有些慌亂的眼眸,“玉娘可願意與我做真夫妻?”
聽他這般直白的說出口,許沁玉不知為何有點口乾舌燥的,她有點茫然,活了兩世,她也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情,心裡頭難免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似乎並沒有排斥四哥的話。
隻是這實在有點突然,她之前還一直告誡自己,說她實際年齡二十八,剛來到這裡時,四哥才十九,相差九歲呢,可不能被四哥的美色迷惑,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想法,她自己倒是遵守的好好的,每次看見四哥那張臉都要趕緊告誡一下自己彆犯糊塗。
結果現在四哥突然說出這種話來。
許沁玉想了想說,“四哥給我些時間想想吧。”
她心裡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道怎麼想,現在就覺得腦子裡頭跟漿糊似的。
“好。”
過了半晌,四哥終於回了個好字。
許沁玉急忙起身,“那我先回屋洗漱,四哥舟車勞頓的,也快些洗漱好回去睡下吧。”
“嗯。”
等到玉娘進屋,裴危玄坐在木亭裡好一會兒才慢慢起身,他高大的身影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想,如果玉娘明日還一定要和離,玉娘若真是一點都不喜歡他,隻是把他當做兄長,他該如何?
他垂在大腿外側的手掌慢慢收緊攥成拳。
…………
許沁玉回了自己房間裡頭,房間裡頭一片昏暗,她什麼也看不清,心跳的厲害,呆了好一會兒,她才摸索著桌上的火折子,劃開火折子,淡淡的光亮讓她眼前能夠視物,她用火折子點燃了油燈,房間裡開始慢慢透出光亮。
她看著燈光出神。
相處三年,真的隻是兄妹之情嗎?
燈芯突然傳來劈啪一聲,許沁玉回了神,心裡頭也冷靜下來,她坐下方桌前,看著桌上的硯台筆墨,還有宣紙,上頭是她畫的飯莊的圖紙,她開始繼續畫了起來。
隻是怎麼都下不了筆。心還是靜不下來,但她此刻也不知道四哥洗漱睡下沒,她還得過去廚房提水,又擔心碰上四哥怪不好意思的,隻能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打算聽見四哥洗漱回屋的聲音後,她再去廚房提熱水。
正凝聽著外頭的動靜,門房突然傳來叩叩聲,有人敲門。
許沁玉嚇了一跳,忙問道:“誰呀。”
外頭傳來裴危玄的聲音,“是我,給玉娘提熱水。”
許沁玉應了聲,提著裙角過去開了門,是四哥,他提著一桶的溫熱的水,站在門前,就著屋子裡頭的燈光,她見四哥麵上還和往常一樣,眉眼俊美溫和,四哥在她麵前,一直是很溫和的。
平日四哥在家,給她提洗澡水的都是四哥。
這會兒許沁玉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裴危玄問道:“可要幫玉娘把水提進去?”
這會兒要不讓四哥提水,那感覺更怪了。
許沁玉點點頭,“多謝四哥。”
裴危玄提了兩趟,把屋中浴桶加滿水,才說,“玉娘早些洗漱歇息。”又看了眼方桌上的宣紙,說道:“夜裡莫要畫太長時間,傷眼。”
油燈的光還是有些弱,會傷眼。
許沁玉乖巧點頭,表示知道。
等四哥離開,她脫去一身的衣裳進了浴桶裡。
這會兒雖然是夏末,已經微微涼快起來,但她白日裡待在食肆後廚待著,身上也出了汗。許沁玉進了浴桶,忍不住抬起雪白的手臂,聞了聞有沒有汗味,擔心方才身上有汗氣讓四哥給聞著了,剛這般想著抬起手臂,許沁玉麵上一怔,訕訕的放下手臂,她半趴在浴桶沿子上,露出雪白瑩潤的肩頭,一頭烏黑的發絲披散在肩頸跟漂亮白皙的肩胛骨上。
她的兩扇肩胛骨就像漂亮的蝴蝶,微微張開著翅膀,纖細羸弱。
她總覺得自己容貌同四哥沒法比,雖然她容貌也還不錯,可四哥的容貌是她這兩輩子見過最好看的。
許沁玉卻不知自己此刻這幅模樣有多勾人心魄。
趴在浴桶沿上想了會兒,許沁玉才又洗了頭把身上洗漱乾淨,換上柔軟的綢衣,過去窗牖下坐下。
平日洗完頭她都是去外麵的木亭裡坐著慢慢擦拭吹乾,這會兒不好意思出去外頭木亭裡,隻能推開她屋裡的窗牖,坐在窗牖下看著外麵的星空。
她頭發多,好不容易把頭發擦拭吹到半乾已經是半個時辰後,她有些困乏,沒忍住,想著頭發也乾得差不多就去睡下,本以為心亂了晚上肯定會做夢,但竟也還要,一夜無眠,就是醒來有點頭疼,腦殼昏昏沉沉的。
看樣子是她昨日頭發還未徹底乾透就睡下引起的。
一會兒過去食肆那邊煮粥時多給些薑絲,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薑絲生滾魚片粥基本就能好個七七八八。
許沁玉揉了揉後腦勺,蔫巴巴的扯過衣裳穿戴好,畢竟頭疼,精神氣就不太足。
等她過去廚房,裴危玄也在,正在燒熱水,見到她就問,“可是昨兒夜裡頭發沒乾就睡,所以頭疼?”
看樣子什麼都瞞不過四哥,許沁玉蔫蔫地點點頭。
本以為見到四哥會感覺怪怪的,但其實還好,跟平日沒甚兩樣,她其實也不知該怎麼辦,但和離的事情肯定是沒法再說出口,總要等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再說。
裴危玄朝她伸伸手,“過來,我給你捏捏便不疼了。”
許沁玉遲疑下,還是走了過去,在四哥麵前的小杌子上坐下來。
裴危玄即便是坐在她身後,都比她高出一個頭多。
他把玉娘挽得照例不太好看的發髻鬆散開,一頭青絲摻雜著淡淡香氣散落在玉娘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