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是不是今天喝了酸梅湯的緣故?酸梅湯好像是涼性的。”沈伯文想了想,不由得道。
周如玉想了想,輕輕地嗯了一聲,道:“或許是吧。”
說罷又道:“也怪我貪涼,沒注意忌口,也怪不到晴娘身上。”
沈伯文繼續替她繼續揉著肚子,過了會兒才道:“這會兒已經宵禁了,等到明日,我去尋個大夫來給你看看?就算開點方子給你調理調理也好。”
隻是問歸問,他心底已經打算明天找大夫過來了。
隻是自己問完,卻一直都等不到她的回應,便又問了一遍。
周如玉原本想說,這隻是小毛病,倒不必去特意看大夫。但隨即又想到婆婆那天還催自己給玨哥兒和阿珠添個弟弟,又遲疑了。
沈伯文見她遲遲不回應,不由得將聲音放得更溫和些,關切道:“如玉,怎麼了,想什麼呢?”
周如玉頓了頓,猶豫再三,才吞吞吐吐地將沈老太太那日同自己說的話轉述出來。
沈伯文聞言也梗了一下,隨即才道:“娘那是瞎操心,你彆放在心上。”
也不知自家娘子有沒有聽進去,但思及古代女子大多被生育這件事所困,還是耐下性子,溫聲安慰她:“咱們都還年輕,孩子自然會有的,我們能有玨哥兒和阿珠,身體定然沒問題的,而且是男是女也是說不準的事。”
又道:“彆擔心這個,我想帶你去看大夫,也不是為了生孩子,是為了你以後再來小日子的時候彆太難受。”
他說得誠懇,周如玉自然聽得出來,心中那塊大石也不知不覺放了下來,就連小腹處也沒那麼疼了。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道:“我明白了。”
沈伯文聽她終於應聲,也放下心來,又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輕聲道:“睡吧。”
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周如玉笑了笑,也閉上了眼睛。
……
就在沈伯文帶著娘子逛街的那會兒,另一邊的謝府中,謝夫人著人將謝之縉叫了過來。
“娘,有什麼事兒啊?”
謝夫人指了指桌上的東西,喝了口茶,才道:“你舅舅送來幾塊上好的玉料,這塊兒是你的,你自己拿著看看吧,想雕個什麼樣的物件兒,回頭畫了圖,連同玉料一塊兒送到咱們家的鋪子去就行。”
謝之縉聞言便朝桌上的玉料打量了幾眼,碧綠通透,的確是塊好料子。
“謝謝娘,娘回頭可彆忘了替兒子謝過舅舅。”
謝之縉示意自己身後的觀言將玉料收起來,隨即道。
謝夫人頓時橫了他一眼,不滿地道:“這還有替的?”
“是兒子說錯了。”謝之縉非常有知錯就改的態度:“兒子回去就給舅舅寫信道謝。”
謝夫人心裡覺得好笑,自己這兒子,怎麼還越大越跳脫。
頭疼地擺了擺手:“你知道就好,行了,趕緊回去吧,再待下去我怕你氣我。”
謝之縉還打算再說幾句話,就被自家母親給嫌棄得不行,隻好作罷,帶著觀言回了自個兒的院子。
回到房中,謝之縉正好也沒心思讀書,便拿起那塊兒玉料,打量了許久。
忽然出聲問道:“觀言,你看這塊兒料子,像不像一串葡萄?”
“啊?”
觀言聞言就啊了一聲,這塊料子,除了顏色上,其他地方跟葡萄有半文錢的關係嗎?
是他眼拙還是怎麼說?
然而謝之縉問完這句,就不再開口了,自然也沒有回他的意思。
他又看了一會兒,才放下料子,吩咐觀言鋪開紙,然後倒水研磨,自己準備畫圖紙了。
他已經想好要把這塊料子做成什麼東西了。
觀言在旁邊伺候著,看自家公子筆下的圖樣逐漸成型。
——竟然是一對葡萄樣式的耳墜子?
他此時內心充滿了疑惑,難不成公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看上了哪一家的小娘子?
這耳墜子,明顯就是用來送給小娘子的啊!
觀言是謝之縉奶娘的兒子,自小同他一塊兒長大,關係很好,謝之縉本身也沒什麼少爺脾氣,故而觀言想不明白,便主動問起:“公子,您這對耳墜子,是要送給哪家的小娘子啊?”
謝之縉剛放下筆,聞言便愣住了。
腦海之中隨即便浮現出一道身影來,好像這道身影的主人,他們半個多月前才見過麵。
他頓了頓,才道:“也不一定要送出去,我就是看它適合,才做成這個樣子的。”
說完這句話,又回頭補了一句:“你不懂。”
說罷就更加理直氣壯了,又轉過身去,重新拿起另一根筆尖更細的筆,繼續畫了起來。
觀言:……
……
翌日清晨,沈玨便起了個大早,帶著書在院子裡背起書來。
老人家覺少,沈老爺子和沈老太太也一早就醒了,透過窗戶瞧見石桌那邊的長孫,老爺子不由得對老妻道:“瞧咱們家玨哥兒,這讀書的勁頭,真像他爹當年。”
沈老太太聞言就看了過去,口中直道:“那還用說,我這大孫子,將來肯定比他爹還出息。”
老爺子聽到這話,卻不置可否。
院內,沈玨坐的端端正正的,回憶著前一日書院中的先生所講的內容,過了一會兒,才出聲背誦起來。
沈蘇也起身了,打著哈欠出來,正打算打水洗漱,就聽見自家侄子背書的聲音,心道這也太勤奮了,走到水井旁,正要把桶放下去,唐晴從廚房出來,就瞧見這一幕,忙走過來搶過水桶,道:“小姐,我來,您回房歇著吧。”
彆說,唐晴看著年紀不大,力氣卻不小,應當是天生的,沈蘇一個沒注意就被她把水桶給搶了過去,然後滿滿一桶水提上來,絲毫不見吃力。
沈蘇見狀,不由得心生佩服。
看樣子是坳不過她了,便道:“那就麻煩晴娘了。”
“您太客氣了。”唐晴笑著道。
另一邊,沈玨背了半天,此時卻有點卡住了。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
口中又重複了一遍:“言思忠……”
言思忠接下來是什麼來著?
沈玨不由得麵露糾結,正在想要不要翻書看看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女聲。
“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沈玨心中驚訝,登時轉過身,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姑姑,你也讀過《論語》?”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小姑姑應該沒有學過吧。
“沒有啊。”沈蘇否認道,她也是從侄子這邊路過的時候,聽他卡了半天,沒忍住才開口了的,此時聽到他問這句話,便搖著頭同他解釋:“我先前聽你爹背過,然後就記下來了,倒是沒有正經讀過。”
沈玨聞言便乖巧地“噢”了一聲,“那小姑姑你可真聰明,聽過一遍就記下來了。”
“倒也沒那麼誇張……”沈蘇遲疑了片刻,才道:“許是碰巧吧。”
……
屋內,沈伯文與周如玉夫妻二人也早已起了身。
沈伯文思及昨晚情景,便走過來問她,目露關切:“要不然,今日你便留在家中休息,我去跟師娘說一聲。”
正在梳妝的周如玉聞言,正在畫眉的動作未停,隻道:“不必如此,現在已經不難受了。”
“真的?”
沈伯文卻不怎麼相信。
“自然是真的。”周如玉放下手中的東西,抬起頭看他,麵色和語氣都甚是輕鬆,“我當真沒事了,再說了,也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不赴約了,這太失禮了。”
沈伯文觀察了一番,見她的確麵色紅潤,看起來不像昨晚那般,便鬆了口,道:“那等到我們回來,就請個大夫回來看看,這次不能再推脫了。”
“行,都聽相公你的。”周如玉笑了笑,答應了下來。
……
一大家子人用過早飯,收拾停當,便出了門,沈伯文帶著玨哥兒騎馬,其他家人都坐進了馬車。
沈伯文吩咐唐闊,先將馬車趕到韓府門口,同老師與師娘會合之後,再一道前往謝家的莊子上。
唐闊聽罷立馬就應了下來。
巧的是,沈家的馬車停在韓府門口的時候,正碰上韓輯帶著蕭氏出來,沈伯文先下了馬,然後將玨哥兒也從馬上接下來,同老師見禮。
另一邊,沈家人也從馬車上下來,走了過來。
蕭氏不免要與沈老太太寒暄幾句,不由得溫和地道:“您可真會養孩子,這家中的孩子們,一個比一個聰明靈秀。”
這倒是她的真心話,畢竟從沈伯文到沈蘇,再從小一輩的沈珠到沈玨,沈家的子孫們都還頗對她的胃口,樣貌暫且不提,通身上下沒有什麼小家子氣,更難得的是每一個都那麼毓秀。
沈老太太原本還在擔心不知道該怎麼同自家長子的師娘,這位一看就出身高貴的夫人說話呢,卻沒料到對方一開口就這麼接地氣,口氣也這麼友好,心下便鬆了口氣,聞言就樂嗬嗬地道:“您太抬舉了,他們也沒您說的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