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2 / 2)

……

翌日,沈伯文照常去翰林院點卯,手底下的活兒進行到一半,就有小內侍過來傳召,道陛下宣召。

沈伯文聞言,便放下手中的筆,先去同蘇掌院道明情況,才退了出來,前往西苑。

他原本還以為是又有什麼詔令要寫,進了殿中才知道,原來景德帝是缺個人陪著下棋,才著人將他叫了過來。

沈伯文不由得苦笑著拱手請罪:“陛下恕罪,微臣棋藝不精,怕是會擾了陛下的興致。”

“當真不精?”

景德帝坐在窗邊的羅漢榻上,麵前是已經清空了的棋盤,手中捏著一顆黑子,聞言便饒有興致地看向沈伯文,問道。

沈伯文又將腰彎了彎,恭敬地道:“微臣不敢欺瞞陛下。”

不料景德帝聽罷卻笑了,點了點頭,語氣放鬆地道:“不精倒是正好了,朕的棋藝也不精,每次看著幾位相公陪朕下棋,那副絞儘腦汁想輸給朕的模樣,倒也難受。”

“行了,過來陪朕下一局。”

推拒是不能推拒的,沈伯文隻好硬著頭皮應了下來,坐到景德帝對麵,道了聲:“微臣獻醜了。”隨即才捏起一粒白子,等著景德帝先落子。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景德帝落子,不由得笑出了聲,“朕還當你是謙虛之言,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棋藝不精。”

沈伯文苦笑著道:“讓陛下見笑了。”

“哈哈哈。”景德帝這一局棋倒是下得頗為儘興,聞言便擺了擺手,道:“這叫什麼見笑,朕與你,這叫旗鼓相當,下起來才有意思。”

不過說著有意思,他卻在這一局之後,並沒有再下一局的打算,反倒與沈伯文說起話來。

除了詢問他們大周會典的編修進度,還問了關於皇長孫的讀書情況。

沈伯文聞言便道:“長孫殿下十分聰慧,對臣所講授的都能很快聽懂,並且融會貫通,若是這樣學下去,到了殿下成人之際,哪怕是去參加科舉,說不得也能為陛下考個狀元回來。”

後一句便是委婉地恭維了。

任誰都知道,皇長孫自然是不會去考科舉的,他這般說,也不過是表達李禎的確有讀書的天分罷了。

不過景德帝聽了這句話,卻心情不錯,笑著道:“他天分是有的,隻不過性子也跳脫,還要靠你們這些老師們多加約束。”

沈伯文應道:“臣領命。”

說完這個話題,景德帝忽然話鋒一轉,開口問他:“那你覺得太子如何?”

沈伯文聞言,頭皮登時就緊繃起來,斟酌了片刻,才道:“太子殿下自是人中龍鳳,微臣不敢評價。”

原本以為這樣的回答定不能讓景德帝滿意,不料他聽罷就笑了起來,隨即便站起身來,雙手負在身後,走到窗邊站定,道:“你說的不錯,朕的兒子,自然是極好的。”

雖然話中情緒並不明顯,但沈伯文還是聽出了其中的意味。

景德帝是在驕傲,驕傲於有這樣一位出色的兒子。

想到朝中近來那些關於太子失寵了的傳言,沈伯文忽然覺得,傳言的確不可信。

就下了一局棋,說了一會兒話,景德帝便把他放走了。

沈伯文退出殿內之後,景德帝忽然問身邊之人:“他到翰林院多久了?”

劉用聞言,便微躬身子,恭敬地道:“回陛下,沈編修是去年的榜眼,到翰林院滿打滿算,還不到兩年。”

景德帝頷了頷首,片刻之後,便道:“日子倒是過得快得很,明年又要鄉試?”

“您說得是。”

“他是個有本事的。”景德帝又捏起一粒白子,落在棋盤上,半晌後,才道:“明年鄉試,就讓他去做個主考官吧。”

這話不是在跟劉用說,因而劉用也沒敢應聲,隻是在心裡想著,這位沈編修,倒是真入了陛下的眼,繼陸翌之後,又一位簡在帝心的人物。

沈伯文自是不知,景德帝接下來對自己有什麼安排。

等回到翰林院,將手中那一半活兒繼續做完,又開始備起課來。

明日還要去給皇長孫上課,又輪到自己了。

他跟景德帝說的那些倒也不完全是恭維,皇長孫的領悟能力的確不錯,介於自家玨哥兒與吳和仁之間。

……

下衙後回到家中,正好看見唐闊從外頭回來,身後還跟著一輛牛車,上麵滿滿當當載的都是東西,還用一張油布蓋著。

沈伯文見狀,不由得挑了挑眉,問道:“這些都是什麼?”

唐闊忙道:“回老爺的話,是廣陵府老家托吳家的商行送來的信和東西。”

嗯?

老家來信了?

沈伯文有些欣喜,接過他手中遞過來的信,捏了一下,心道倒是挺厚,隨即便進了大門。

換了衣裳,看過自家小兒子,去了正房,告訴沈老爺子和沈老太太,老家送來了信和東西的消息,老兩口頓時高興起來,連忙催他念信。

沈伯文也有些想念二弟和三弟他們

拆開信封,取出信展開,映入眼簾的便是自家三弟那熟悉的字跡。

上麵所寫的內容,先是問候爹娘,隨即是在京都的其他家人,然後說他們已經安安穩穩地到家了,然後跟沈老爺子彙報,說家裡一切都好,食肆的生意也不錯,就是火炕的生意差不多已經到了瓶頸,再想做就要往更遠的地方跑,隻是王氏又懷了身子,沈叔常便想著將火炕的事兒脫手,繼續將木匠店開起來,順道能留在家中照料王氏,不過還沒定下來,想問問沈老爺子與沈伯文的意思。

沈老爺子聽到這兒,還沒做什麼反應,沈老太太先高興起來了。

老三家的總算是又懷上了,希望這一胎能生個兒子,要不然連著兩個閨女,老三什麼時候才能有兒子。

沈老爺子思索了片刻,才道:“你寫回信的時候,就說這門生意已經交到他手裡了,想怎麼處置,都看他的決定就行了。”

他這個當爹的,也不能管著兒子們一輩子。

不過話說回來,老三這個決定,倒也不能說錯,隨著將來年紀越來越大,再乾那些跑遠路的活兒也不合適,人啊,還是要安定下來才行。

沈伯文聞言便點了點頭,道:“兒子記下了。”

讀完了信,沈伯文與周如玉又陪著老兩口出門去看老家送過來的東西。

大部分都是一些廣陵府當地的特產,還有信中所寫的,趙氏與王氏給爹娘做的衣裳和鞋,也不知道京都時興的款式,就做了幾件最常見的樣子,還有給沈伯文帶的幾方墨錠和沈叔常自己做的筆架,還有便是給周如玉和沈蘇,還有三個孩子帶的南方那邊的料子。

沈老太太看著眼前這些東西,倒是難得嘴上誇了句:“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有心了。”

周如玉看了眼做好的衣裳,針腳細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當得老太太這聲誇。

……

綺陌香飄柳如線,時光瞬息如流電。

不到一年的時間匆匆而過,轉眼間,就到了次年的六月。

霽哥兒還沒滿周歲,正在學著走路,已經歪歪扭扭地走得有幾分樣子了。

他還每天醒的極早,醒來就開始歪纏爹娘,沈伯文現在每日都不是靠自己醒來的,而是被這個小家夥兒給鬨醒的。

周如玉也醒了,無奈地跟小家夥對視,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中滿是無辜,還用小手扯著他阿娘的衣袖,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把周如玉逗得笑出了聲,因為沒睡夠而產生的那點兒悶氣也消散了。

見他們母子二人都清醒了,沈伯文便道:“廚房的早飯應當做好了,我等會兒出去,讓晴娘給你端進來。”

“好,謝謝相公。”

沈伯文笑了笑,又伸出手摸了摸霽哥兒的小腦袋,引得小家夥又想站起來去夠他的手。

隻不過他壞心眼兒的阿爹見狀就把手收了回來,不給他夠到的機會,霽哥兒站不住太久,一屁股又坐回了被褥當中。

惹得沈伯文與周如玉都笑了。

收拾齊整,去廚房用過早飯,告彆家人們,沈伯文去了翰林院。

這一年來,景德帝沒少叫他過去西苑,不是寫詔令,就是下下棋。

倒不是隻叫他一人,隻不過他去的頻率要比彆人高一些。

長此以往,他倒是也知道了不少關於朝廷之中的事,比如哪個地方出了貪官汙吏,被禦史彈劾了,又比如哪個地方大旱,導致顆粒無收,遍地餓殍,哪個地方又發了水災,百姓們流離失所,邊境也沒那麼穩當,最南邊的鎮南王不太安生,大戎前兩年花了大價錢換走了他們的親王,倒是安穩了一段時間,最近則又有些異動。

也正是因為這段伴君的經曆,讓沈伯文清楚,大周其實與古代的任何一個朝代在本質上都沒有什麼區彆,到底是生產力低下,稍微一點自然災害,都能導致嚴重的後果,百姓受苦。

但他此時作為一個七品的閒職翰林,除了修書,教授皇太孫讀書,卻做不了彆的。

今日他剛踏進翰林院的大門,在簽字處的小吏那簽下自己的名字。

坐進值房沒多久,就有內侍前來傳召,指名這份詔令是傳給他的。

沈伯文行禮聽旨。

不聽不知道,現下一聽內容,竟然是任命他為浙江省鄉試主考官的旨意。

他心下有些詫異,自己在翰林院中並不算資曆深厚的……

他起身接旨後,周圍同僚們都上前來同他道喜,畢竟浙江省是出了名的富庶,去那邊做主考官,可比去雲貴等地好得多。

謝過同僚們,沈伯文回到值房之中,不由得思考著,從京都去往浙江省杭州府,算上路途上要花費的時間,差不多要兩個月,因此派往那邊的主考官和副考官的人選,在六月便下旨定了下來。

而雲貴那邊則路途更遠,先前在五月初三,主副考官們就皆已動身。

按照旨意上所規定的,自己的動身時間是六月十九日,算一算,好像也沒有幾日了。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儘快準備起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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