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夫人打完自家女兒這一巴掌,手還在微微顫抖,她指著女兒,厲聲道:“你給我閉嘴!大人就是念了舊情,你爹才是流放,如若不然,就是身首分離的下場!”
她這話說完,閻棠芝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半邊臉很快腫了起來,足見閻夫人方才那巴掌的用力,但她還是咬著唇,倔強地看著沈伯文,似乎在等他給自己一個答複。
然而沈伯文卻根本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就在閻夫人正欲替女兒方才的出言不遜道歉之前,他便先行開口,語氣平靜地道:“本官還有事,先走一步,夫人還請自便。”
閻夫人沒有臉麵繼續留他,聞聲便僵硬地點了點頭,福身恭送:“大人慢走。”
……
一直到馬車行駛到碼頭處,沈伯文的麵色都一直冷冷淡淡的,陪坐在馬車中的唐闊隻覺得這現在的天,原本應該是很熱的,結果現在車內都覺著涼颼颼的,大氣不敢出一聲。
心裡不由得暗暗怪起了那個口無遮攔的小娘子。
也不知道她家裡怎麼教的,怎麼養成了這麼一個沒腦子卻膽子又大的性子,但想到她親爹,唐闊又見怪不怪了,有其父必有其女唄,那沒事兒了。
隻是苦了自家大人,平白無故地被指責了一番。
閻夫人瞧著倒是個有主意的女子,可憐攤上了這麼一個相公,女兒也沒教好,下半輩子要受苦了,真難啊。
希望今個兒能接到夫人小姐還有兩位公子回來,這樣大人的心情定然能好些。
唐闊悄悄地在心裡祈禱著。
好在他們今日運氣不錯,馬車在碼頭旁停了沒有多久,就等來了載著周如玉等人的客船。
“老爺老爺!夫人他們下來了!”
唐闊在外頭候著,眼尖地瞧見甲板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果然是大少爺,趕忙朝馬車中彙報。
他嗓門這麼大,沈伯文自然聽得真真切切,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一眼便瞧見了人群中的周如玉。
他彎了彎唇角,朝她露出一抹溫煦的笑意,麵上神色頓時如冰雪消融。
讓旁邊看著的唐闊頓時心中咂舌,同時也鬆了口氣,隨即就趕忙迎了上去,幫老譚他們搬東西,把相聚的地方留給自家老爺和夫人。
“如玉。”
沈伯文對她笑了笑。
周如玉循聲望去,麵上也露出欣喜來,帶著兒女走了過來。
見自家父親上前攜了母親的手,二人一道登上了最前麵的那輛馬車,沈玨無奈地帶著跟妹妹上了後一輛馬車,譚王氏抱著霽哥兒去了最後一輛馬車。
放下簾子,隔開外麵的嘈雜聲,日漸穩重的少年也不由得在心中歎了口氣,心道哪怕我考了兩個案首,爹眼裡還是隻有娘一個人,當真是……
唉。
不過去了趟廣陵府,倒是同秋生久違地見了一麵,雖然他們現在都大了,不過幼時的情誼還在,相處起來也並不陌生,秋生也參加了這次的縣試和府試,名次也都不錯,若是父親知道了,應該也會欣慰吧。
沈珠完全體會不到哥哥略顯惆悵的心情,她上了馬車,便掩唇輕輕地打了個哈欠,然後靠在車壁上眯起了眼睛。
在廣陵府中住了兩個多月,她已經有些膩了,娘要忙著交際,哥哥要忙著讀書和科考,自己與知縣和縣丞家的小姐也沒什麼共同話題,她們的生活裡隻有女紅茶藝等等,而她平日裡都是習字讀書,作詩算學,同她們說不到一起去,早就盼著回來了。
嗯……也不知道庭安哥哥最近好不好?
前麵馬車中,氣氛正好。
沈伯文麵色溫和地聽自家娘子講述他們在廣陵府時的事,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地還提幾個問題,譬如三弟還好嗎,他們家的瑜哥兒如何,嶽父嶽母身體可還好,等等。
周如玉也一一答了,在見到自家相公之後,她一直飄在半空中的心就像是落了地,踏實極了。
不過她卻敏感地察覺到自家相公的情緒似乎不太高,便主動握了他的手,柔聲問道:“相公累了嗎?”
沈伯文卻搖頭不答,反而將馬車內的小幾推過去,平躺了下來,將頭枕在她的膝上,略顯疲憊地閉上了眼。
輕聲道:“隻是有些想你。”
周如玉不察他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麵上悄然攀上一抹紅暈,她有點不好意思,但看著相公棱角分明的臉似乎又清瘦了許多,疲憊的神情,和閉上眼之後依然微微皺起的眉心,又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動作極輕地撫了撫他的眉心,想要替他撫平眉間的憂慮。
眼神更加溫柔,近乎無聲地道了聲:“我也是……”
聲音雖輕,卻依然被沈伯文捕捉到了,他唇角彎了彎,在馬車的顛簸中,就這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