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人猛地顫抖了一下,好像要跳起來了,可是他把她箍緊了,手從她臉上滑過去,到了脖頸一下一下地輕按,指腹所到之處這樣的軟,一朵接一朵紅雲綻開在他指下。
蘇傾眼前模糊一片,好半天才回了神,因為葉芩停止撩動她了,他撐著床,琥珀似的眸子似乎在嘲笑著她:“今天先饒你一天。”
“知道為什麼?”他見她不搭話,故意往她臉上一下下輕點,大人給小孩做,是“不知羞”的意思,偏他做出來,帶著點輕佻的纏綿,“碰你哪裡,哪裡就紅一片,怕你受不住。”
蘇傾的腦子轟地沸騰了,好像要從兩隻耳朵裡冒出滾燙的水汽。他說出來的話不加掩飾,就像刀片反刮木板,一下一下的,把她的心起得全是毛邊兒。
葉芩仔細端詳著她,目光有些迷離了,好像想給自己要找補償似的,臉貼下來,吻上她的嘴唇。
柔軟的,唇齒相依,嘗過就舍不得放開。
*
葉芩睡著氣息很淺,像隻安靜的貓,蘇傾隻與他埃住一點,睜著眼睛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
小時候,府裡得了一罐巴蜀辣椒,大家瞧著新鮮,都想嘗嘗。娘說,空著肚子吃,吃了傷胃更燒心。有一回她與五妹打賭輸了,半夜去廚房偷吃了一大勺辣椒,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才明白燒心是什麼滋味:好像心口燃著一團火,不得安寧。
她今夜沒吃辣椒,怎麼卻覺得燒心了?
葉芩也隻是假寐,覺察她輕手輕腳地坐起來,就在黑暗裡悄悄睜眼看。蘇傾坐起來小小一團,略微淩亂的長發垂在身前,一個迷糊又嫵媚的側影,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揉了揉他的膝蓋,又往下摸到了小腿,好像在低著臉認真地檢查。
他心想,這麼黑,她看得見什麼呢?
——她是不是想問,腿好了嗎。
——好了,早就好了。若不趕緊好,怎麼站著娶你呢?
蘇傾悄無聲息地觸碰著他,最後把臉輕輕貼在他的膝蓋上,她的臉頰是溫熱的。
他不用看,腦海中就已經構出這幅畫麵。因為他見過,在溪邊,蘇傾摟著大黃狗的時候,手臂繞著它,從底下揉揉它的肚子。狗在夏天愜意地吐著舌頭,她就像個小孩似的,把臉貼著它毛茸茸的腦袋。
貼著,就是親近和喜歡的意思。
蘇傾貼了一會兒,心滿意足地放開,認認真真地給他腿上蓋好被子。
葉芩坐起來,猛地從背後把她環住,嘴唇貼著她溫熱的後頸吻上去。蘇傾好像驚了一下,瞬間軟在他懷裡,他吻了一會兒才覺出不對,因為她細細的手指一直掰他的胳膊,掙紮得厲害了,指甲把他小臂上撓出幾道印子。他低頭看她的臉,蘇傾靠在他懷裡喘著,黑眼睛裡好似結了一層迷蒙的水霧。
他驚奇地默了一下,指頭照著她後頸上細嫩的皮膚摩挲著,咬著她的耳朵笑:“小貓的這裡是最沒感覺的,母貓時常咬著到處跑,你怎麼不一樣?”
蘇傾顧不得什麼母貓小貓,隻覺得自己難受得受不住,緊緊攥住他的手指不讓他動。
葉芩說:“好了,不摸了。”
他聲音都有些啞了,在前兜裡一撈,手指繞著細細的金屬鏈子,掛出一隻懷表來。夜裡黑,他一手摟著蘇傾不放,好半天才看清時間,原來不過三更。
他覺得自己好笑,語氣裡就帶了點笑意:“哦,一天還沒到。”
蘇傾問:“你是不是後悔?”
葉芩說:“嗯。”
但他隻是親了親她的頭發,就把她帶倒躺下,連被子一起推到一邊,很輕地說:“我答應你的話,永遠不反悔。”
蘇傾起床的時候,葉芩已走了,他簡直就像古代的皇帝,天不亮就得上朝去。早晨的太陽光透過白紗窗簾灑在床上,把床曬成明麗的橘紅色。
女仆敲門進來,手裡拿了枝新鮮玫瑰花,要往衣櫃裡放,蘇傾問她做什麼,女仆說:“將軍交代了,每天都要換一支新的,這櫃子要永遠有香味。”
蘇傾指指妝台上的玻璃杯:“放在那裡吧。”
女仆走近了,昨天的玫瑰花還濃烈地開著,她看到這是給蘇傾準備的水杯,吃了一驚:“太太,那您拿什麼喝水呀。”
蘇傾笑著說:“拿碗吧。”
她穿睡衣坐在床上,腳還赤著,沒睡醒的爛漫,眼睛裡也帶著笑,露出一排白牙齒,沐浴在陽光裡,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
葉芩走了,但賈三留在屋裡,陪她吃早餐。
“少奶奶,您知道少爺是怎麼給您找著爹的嗎?”
蘇傾擱下勺靜靜地看著她,賈三最喜歡跟蘇傾說話,因為無論他說什麼廢話,她都會認認真真地聽。
於是他笑出了兩顆虎牙:“也是碰的。”
“少爺剛起勢那會兒,姓林的看上了他,想拿聯姻跟少爺談合作。少爺不答應,他乾脆辦場舞會,把我們騙過去,再把他女兒叫來——真狠呐,那小丫頭毛都沒齊全,一張嘴還一口鳥語。我想這事兒沒譜,誰知少爺轉天應了,我問他為啥,他說那丫頭跟您有五分像。我仔細一想,倒還是真有點像。”
“姓林的以為這事兒妥了,樂得跟什麼似的,可少爺跟他說,要娶的是他家大小姐。原來林家早年逃難的時候遺過一個挺小的女孩兒,再也沒找著,想來不是讓亂槍打死,就是給野獸叼去了。那是林太太頭一個孩子,她受不了,很快生病死了,所以林先生從來不提大小姐,當時少爺把生辰八字一報,他都驚呆了。”
蘇傾的睫毛輕輕眨動著。
“姓林的心眼兒多,他怕少爺摸清了他家底細,編瞎話騙他,故意使緩兵之計,就跟我們約好,先定姻親,他要來旻鎮見了你,才許你們成婚。如果來了發現不是,少爺就必須娶他家那個滿嘴鳥語的小丫頭,少爺也應了。”
賈三歎了口氣,一雙筷子使勁戳著碗裡的粥:“最近風聲緊,林先生讓人盯著,困在平京過不來,誰知道少爺就這麼著急,十幾天都等不了,硬要現在成親,不知道林先生過來了,得鬨成什麼光景。”
他見蘇傾眼裡滿是愧疚,忙道:“少奶奶,小的不是怪您——您放心,隻要少爺說您是林小姐,您就是林小姐,姓林的不敢說半個不字,千萬彆害怕。”
他的聲音又放輕了:“少奶奶,您彆怪我們瞞您,這認爹娘祖宗的大事兒,還是得謹慎些,萬一給了您希望,讓您盼了十幾天,見了麵又說不是,您心裡得多傷心呐。”
蘇傾把頭發彆到耳朵後麵,低著頭微笑,輕輕地說:“我不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