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微妙地沉默了一下,顧懷喻揚了下巴,似乎饒有興趣:“你演示一下。”
蘇傾把頭發往耳後挽了挽,露出白玉一樣的耳垂,真的蹲了下來,虛虛環抱住他的腰,按住腰帶的搭扣。
這個動作,她從前做過無數遍,埋入他懷裡時,還是感覺一陣細密的戰栗,像雙腳浸入熱水的瞬間。
“這樣。”
顧懷喻的聲音很輕:“嗯。”
蘇傾卻不動了,抬眼看他,那雙明豔執拗的眼,盛著化妝燈的兩個小光圈,黑若曜石:“閉上眼。”
顧懷喻的眼睛輕輕闔上,蘇傾默認他睡了,熟練地把他的腰帶取下來,轉到他背後,輕手輕腳地把外裳脫下,動作溫柔小心。
顧懷喻見過護工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不外乎如此,腦子裡一片混亂。
好像一條即將蛻皮的蛇,繃著纏著,痛苦不堪,風吹過來,窸窸窣窣的一根狗尾巴草搔它,他動不了,一旦讓他掙脫束縛,會怎麼樣他也不知道。
蘇傾幫他把灰藍色外裳穿上。懷蓮加官進爵,衣裳也要換,道具腰帶更加精致,革帶上鑲著一個一個金屬狼頭扣,桀驁地盛著寒光。
她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撫過堅硬的獠牙,跟它嬉戲,悄悄地玩了一會兒。
顧懷喻的呼吸有些顫抖,他注意到蘇傾拿手指撫摸著他的腰帶扣,低垂的眼裡露出他從未見到過的專注神情。
他是研究戲文的,世上千百種感情他都有所涉獵,一眼覺察出這樣的迷離竟與原始的情.欲掛鉤,可是她自己沒有意識,撫摸他腰帶的神情癡迷而天真。
他的手指猛地按住她的手腕,聲音有些不穩當:“怎麼了?”
蘇傾似乎被驚了一下,像是被抓包的小孩子,一雙烏黑眼睛抱歉地看著他,連抽手都忘了:“你醒了。”
片刻,她低下頭,原來揣在外套兜裡的電話響了,鬨鐘一樣把她喚醒了。她的手從他身上離開,把落下的頭發彆回去,就勢坐在一堆塑料紙袋上。
顧懷喻眸瞥著閃爍的屏幕,半晌才開口,語氣很淡:“繆雲每天都給你打電話?”
蘇傾看了看手機:“也不是每天。”
每當她以為繆雲要忘了她的時候,他就打電話來問候幾句。
顧懷喻側眼看著她,睫毛下的眼睛似乎還帶著懷蓮的逆反的笑意:“怎麼不接。”
蘇傾看了看他,把電話拿起來:“繆總。”
“最近怎麼樣?”繆雲近來連“蘇小姐”都省了,語氣中的溫存隨意,仿若多年夫妻。
“還可以。”
繆雲笑了一下:“昨天三點鐘還在發宣發動態?工作不要太拚了吧,女孩子熬夜,對皮膚不好。”
蘇傾剛要張口,顧懷喻傾身過來,影子擋住了她,不知從哪裡掏出她那瓶風油精,指尖上倒了一點,輕輕沾在她太陽穴上。
她不知所措,想說什麼,全部忘記了:“啊。”
繆雲還在繼續:“對了,我這裡有兩張時尚發布會的票,你跟組回來,可以賞光陪我出席一次嗎?”
顧懷喻不笑,他又倒了一點,指尖在她額角停留一下,又沿著臉頰往下滑動,似乎帶了點情緒,無意掠過她的耳垂。
蘇傾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瑩白如玉的臉上,頓時泛起一層紅暈。她秀氣的眉輕輕蹙起,似乎有點急了,看他一眼,往後靠了兩步,躲開了他,彆過頭去:“可是,繆總不是有女朋友嗎?”
繆雲沉默了片刻,隨即如常開口:“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
蘇傾沒作聲,繆雲說:“總之,那個展在四月十二號,你看著時間,想來就給我打電話。”
電話有些倉促和尷尬地結束了。
化妝師還睡著,顧懷喻不擾蘇傾了,自己塗了點風油精提神,神色冷冷清清。
蘇傾怔忪盯著屏幕,無意看到上麵的時間,一下子爬起來:“糟糕。”
秦淮說休息到三點,現已三點零五分了。
電話那頭,繆雲和陳立麵對麵坐著。陽光從落地窗照到咖啡杯上,陳立說:“她知道秦安安的事了?”
繆雲淡笑一下看向窗外,桃花眼裡顯見的有些冷寂。
“這是你追過的最難追的一個女孩兒了吧,油鹽不進哪。”
繆雲哼笑了一下,仿佛聽到無稽之談:“這算追?”
“也是。你耐心陪人家玩貓捉耗子的遊戲,也是你願意。”陳立的勺子攪了攪咖啡,“不過,她主動提秦安安的事兒……醋了?”
繆雲瀏覽財經新聞,淡漠地說:“不清楚。”
“她們這種女孩,太端著,沒揣明白。追你就得為你守身如玉了?開胃甜點和正餐哪是一回事。”陳立回想一下蘇傾,天生麗質的美人,跟娛樂圈的任何小花都不一樣,難怪繆雲放長線惦念著,就是……
“你不覺得蘇傾挺奇怪的嗎?”他說,“沒什麼私生活,一心隻有工作,也沒朋友,就圍著那個小明星轉。沒見過這麼內向的女孩。”
繆雲喝了一口咖啡,睨他一眼,笑:“愛玩的有愛玩的好處,內向的也有內向的好處。”
陳立心領神會:“你這麼一說,確實……耐得住寂寞,不往外亂跑,就巴巴等你一個人。”說得他都有些心馳神往了,“不錯呀。”
“顧懷喻那邊——”
陳立說:“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兒。”
“顧懷喻名下資產,連那套小工作室房產算進去,不到兩百萬。”
他乾笑了一下:“五年,沒通告,沒廣告,靠那點點片酬,他這工作室怎麼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