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以後再也不用跑龍套了。
“不要怪徐衍,人都有私心。不是誰都能像年輕時候一樣燒血條兒的。”
秦淮的小虎牙尖尖的,“我的血條兒還沒燒乾淨。當時我辛辛苦苦拍的第一部片子就給禁了,我到處找人理論。我老師勸我說,‘秦淮,壯士斷腕,聰明一點。’我不肯,就跟他散夥了。我沒想到他竟然還肯幫咱們,幫完了,勸我說人要圓融。”
他笑了一下:“他說得挺對的,可年輕人那麼圓融乾嘛呢。”
“你知道蘇傾請我的時候,說什麼把我打動的嗎?”
顧懷喻說:“什麼?”
秦淮回憶蘇傾當時的神態,街邊露著光的防曬傘,塑料桌上安靜注視著他的女孩兒,眼睛裡有一片從容的光。
“她說,你們已經在最低點了,不怕輸掉衣裳。我想,那我還怕什麼。”
顧懷喻在煙霧繚繞中淡淡笑著。
蘇傾骨子裡有股軸勁兒,就像他見過的一種走路的機械人玩具,無論前麵有什麼擋著,都堅持而不知疲倦地邁腳走著。
他憐她,敬她。
沉迷於她。
秦淮長歎一聲,放空:“你拍部戲,媳婦兒都有了。我呢,哎,兩手空空。”
顧懷喻笑了一下。半晌,利落地掐滅了煙,打開手機:“我在山居看上一棟彆墅,你看看戶型。”
*
《離宮》最終是以秦淮上學時的導師、電影學院吳教授實名推薦作品的名義被最大的網播平台買下,順利逃過了審核的大剪刀,三個月後就悄悄上線,首日更新六集,此後周更兩集。
上線第二天,蘇傾用電腦進入網播平台,在電話裡聽著纖橙的負責人抱怨:“位置太偏了,連一個海報也沒有。”
她的目光迅速掠過成排的影視劇推薦,在左下角的角落裡,找到了不起眼的《離宮》。
“同期有三個古裝劇,都是大熱劇,壓得我們抬不起頭。播放量太慘淡,我們就不能周更了。你問問你們公司有沒有辦法,不行我們準備買熱搜了。”
蘇傾點開封麵,看到了為數不多的幾條評論,大多是“踩”:
“原著好好的耽美改成言情,看了一眼簡介就看不下去了,光腚牛掰,你國國情666”
“我就是來看船戲的,快進了五集也沒有,委屈,走了。”
“我靠這女皇臉刷得太白了,大半夜嚇死我了。怎麼不請個年輕漂亮的女明星演啊。”
“色調好暗啊,服裝怪怪的。”
“隻有我覺得男主角挺帥的麼,但是後期要被強上啊啊啊接受無能,懷蓮你為什麼不去演一些正經劇呢~”
蘇傾說:“好,我想辦法聯係一下。”
“酒香不怕巷子深”在娛樂圈不適用,一般情況下,新劇上映,男女主角的經紀公司是要出大力氣宣傳的。
可是不論是纖橙、羽煬國際、顧懷喻的工作室還是已經變成個體戶的李麗芳,都沒有一呼百應的能力。顧懷喻甚至連微博都沒有開通。
蘇傾專注地坐在電腦前,又把那幾條評論仔細讀了一遍。
她們的頭像是一些當紅男明星和可愛的漫畫少女,ID後麵跟著的後綴“99”“00”“02”,暗示著第一批看《離宮》的很可能是一批低齡的、還在上學的女性觀眾。
她忽然想起顧懷喻對領導說過的那句話:“定位錯了。”
定位確實錯了。
蘇傾腦中浮現出不久之前瀏覽到微博用戶年齡分布表,大部分用戶與這些觀眾是重合的,如果一個不喜歡這種風格,一百個也一樣不喜歡。
如果用時下流行的熱搜宣傳,很可能會激起觀眾的逆反心理。
她把這幾條評論和用戶ID拖進進Excel裡,飛速地做了個簡單的表。微信發了一行字:“先不要買熱搜了。”
對方很驚奇:“你們有辦法啦?”
“是。”
她給“一條魚”撥了個電話,原作者也在垂頭喪氣地刷著評論:“我看見了,還有好多讀者發私信罵我,說我見錢眼看,BL改BG黑心錢也賺。都是沒看劇就開始罵的。彆提啦。”
蘇傾停了一下:“你是學策劃的嗎?”
“一條魚”來了精神:“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麼?”
蘇傾說:“怎麼樣可以讓《離宮》先在審美挑剔的觀眾群體裡打出知名度?”
“……我想到一個辦法,就是有點兒……”
蘇傾垂下睫毛,拿筆記了一下,看了看,柔和地說:“試一試吧。”
下午,《離宮》內頁增加了一句巨大加黑的宣傳語:“電影學院副教授吳玉實名推薦作品,東方版阿離萊特《離宮》。”
同時,知名的文藝青年論壇“天藍BBS”中出現一條語氣譏笑的帖子:“還記得當年千人嘲的《秦宮秘辛》嗎,撲街蹭熱度號稱自己是東方版阿離萊特。”
“阿離萊特”是最近大熱的一部歐洲神話電影,以瑰麗的色調和高藝術性獲得討論度,但因為劇情鬆散,隻有天藍色這些審美比較刁鑽的用戶,對這個關鍵詞敏感。
大家點進去看,樓主放了一張男女主角對視的劇情截圖,一張宣傳海報截圖,還有一張曆史愛好者抗議《秦宮》汙蔑曆史人物的新聞截圖。
“就是那個篡改曆史,把秦皇漢武寫成精蟲上腦同性戀的奇書,拍劇了。閒著無聊看了幾集,辣眼睛,耽美改重口味言情,女皇和小白臉相愛相殺的惡俗故事,真的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嗎?男主角十八線,女演員居然是老牌玉女,flop到這種程度了,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