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的外套脫了一半,驟然想起顧懷喻的話,掛著外套猶豫了一下。
記者已經舉起相機:“好的好的,就這樣,sexy!”
鏡頭裡的姑娘,牛仔外套沒脫到底,鬆鬆掛在胳膊上,露出肩上的黑色係帶,彆致的小禮服裙包裹著纖細的身體,長發上沾著晶瑩的雨珠,天真與野性,放縱與束縛,混合成一組過了許多年還流傳在網絡上的照片。
蘇傾穿好外套,與秦淮簽好名字,有人遠遠地指了一下:“哇,你們快看!”
“顧懷喻嗎?”
離得太遠了,隱約看見一道穿西裝的影子等在後台,伸手輕挑地勾了一下蘇傾的外套。
隨後她慢吞吞地把它脫下來,他伸手接過去,兩人並肩進場,女孩那一抹雪白的脊背,遠遠的還很晃眼。
大家集體呆滯了一下。
頒獎典禮已經開始了。會場裡麵開著空調,倒很暖和,主持人激情的聲音回響著,蘇傾握著手機,小心地從席間走出去。
馬上就要頒到《離宮》,秦淮去外頭抽煙還沒回來,電話也不接。
“蘇小姐。”她從側邊離開時,一身名貴西裝的繆雲站在通道口,叫她一聲。她回頭,無措地撥了一下滑到臉上的頭發:“繆總。”
繆雲笑了笑,有點悵然,看著她的眼光像看著一道永遠答不對的題:“好久不見了,蘇小姐。”
那個不了了之的電話以後,公司出了點財務危機。足足一年時間,他幾乎沒有想起蘇傾。
他不缺女人,不缺陪伴,走到這一步回頭想想,他感覺到蘇傾從一開始就是偏向顧懷喻而抵觸他的。
他不喜歡太勉強地得到一樣東西,除非那樣東西本身就渾渾噩噩,拿不定主意。
而這兩個人無意中自成一個堅實的圓,外頭的人無從下手。
桃花眼輕輕眯起,目光逡巡而下,落到她的小禮服上。
顧懷喻心機太重,他心想,初見麵的那一次酒會,如果他不把她扮成洋娃娃,而放任讓她穿這一件,也許他根本不會追得這麼漫不經心。
蘇傾看了一眼手機:“繆總,我得先走了。”
秦淮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小爺回來了,你跑哪去了???”
她轉過身去,繆雲叫住她:“蘇傾。”
“能不能告訴我,我和顧懷喻相比,差在哪兒了?”
她轉過身去,繆雲似笑非笑的眼睛裡,有一點輕微的,失利後的惱怒與不甘。
女主持人情緒飽滿的聲音還在繼續:“年度最受歡迎男演員,《離宮》懷蓮,恭喜顧懷喻!”
熱烈的掌聲將全場淹沒。大屏幕上切到了顧懷喻的臉,手上的水晶獎杯,西裝口袋處的一點鱗片裝飾,在舞台燈光下不斷閃著斑斕的光芒。
他的聲音很穩:“感謝編劇、導演、劇組所有工作人員,希望以後能帶來更多更好的作品,作品上映後再與大家見麵。”
主持人逗趣:“那顧老師的目標是什麼?是當影帝嗎?”
“《離宮》畢竟隻是一部網劇,距離上星電視、電影,還有不小的差距。”顧懷喻慢慢地說,“我從小就很喜歡舞台。”
他停頓了一下,“我沒有什麼太長遠的目標,隻要可以出演喜歡的角色,我就感激每一場表演。”
沒什麼套路的樸實回答,台下掌聲如潮,久久不歇。
“其實我們並不合適。”蘇傾輕輕側頭,柔和地解釋,“您是個很優秀的人,您一直在向前走,而我會始終停滯在這裡。”
哪怕睡在一起,也隻是五年同床異夢。
她笑了一下:“繆總再見。”
蘇傾很快地走遠了。
繆雲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觀眾席的無數鼓掌的人之間。
——一直在向前走的人麼?
風月場裡走馬觀花,舊的棄之如敝履,新的永遠還在前頭,浮光掠影的情/事,紅塵男女從不留戀,永遠寂寞著,永遠不饜足。
停滯的人,又是什麼意思。
他看著手機,她當真能一心一意守著一個人一輩子?
“看到了吧?”陳立從側邊出現,陰陽怪氣地點點他的手機屏幕。
“都是一樣的通稿,各大媒體全都準備好,八點一到同時發。”
“媽的,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種放自己料的狠人。”
繆雲淡漠地笑一笑:“好大的排場。”
他想,也許她說的沒錯,他們和他,根本不是一類人。
屏幕上一張兩個人十指相扣的模糊背影,大標題:“顧懷喻與經紀人戀情坐實,懷蓮小艾戲外終成眷屬。”
指針慢慢滑向七點五十九分。
明亮的舞台燈光下,顧懷喻目視黑色小禮服裙的蘇傾從第四排慢慢走回座位坐下,身影在他眸中化成一道小小的,璀璨的流星。
他手上正拿著話筒,全場四百零八號人,還有網絡直播的幾千萬觀眾,都在聽著他說話。
他無聲地笑了笑。
“我有幾句話,想對我的經紀人說,煩請大家做個見證。”
【本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