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讓他弄得有些癢,便笑了一聲,側過了臉:“大人這是做什麼?”
“聞聞有沒有留下那畜生的味。”
蘇傾笑得愈發明豔了,仿佛所有的光都照在她眼睛裡:“臉上怎麼會有?”
明宴慢慢垂下眼,似乎從上而下地打量她:“舔過,蹭過,就有。”
蘇傾低下眼,兩叢睫毛簌簌抖著:“小狐狸不蹭我的臉。”
半晌,看著他掐著自己下巴的手指,輕輕補了一句,“倒是大人的手摸了它的。”
“……”明宴撒了手,橫她一眼,又蹦著嘴角低頭看自己的手,陽光下掌紋清晰。
蘇傾站起來,把板凳歸位,裙子捋好,輕輕地挽住他的手臂:“回去換衣裳吧?”
明宴回來之前已忙了十日,南國上下,唯獨大司空沒有固定休沐的日子,與權力相伴而來的,是無窮無儘的繁瑣事務。
今日清晨,內宮傳來消息,王上的頭個子嗣誕生,舉國歡慶,早朝暫停一日,他因而有了假期。
明宴淡道:“男孩,長得像徐王後。”
已有新的一批女眷入宮,最早服飾王上的采女徐氏,如今已升為王後,隻不過是沒什麼實權的王後。
並肩而坐的王上與王後伉儷,已成為南國的象征。
蘇傾歎道:“燕氏的相貌,一點兒都沒傳下來。”
明宴整整袖口,聞言停了一停:“我倒覺得很好,燕成堇生得太過女氣,不像個王上。”
蘇傾微笑不語,腳尖輕輕踢過一粒小石子。
如果王上有心,此子應該成為他心中寄托,燕氏從這一脈開始起死回生也未可知。
明宴捏一把她的頰:“想什麼呢?”
蘇傾捂著臉彆過頭去:“我在想,如果大人真像傳言所說,就該扼殺此子於繈褓。”
“傳言怎麼說?”
“大司空竊國。”
明宴嗤笑一聲,似乎全然不當回事:“我喜歡什麼,你不知道?”
他從不願委屈度日,做權臣的日子過得滋潤,但喜歡的總歸不是生殺予奪。
二人並肩走過內院,荊月從他們麵前路過,福了福:“大人,夫人。”
她梳著婦人髻,臉還像個女孩子,蘇傾衝她點一下頭。
荊氏女的命運,說來也很傳奇:早年嫁於大司空,不足半月便被休棄,又一月,配於都護衛俞西風。
荊月踩著陽光,噠噠地跑過了後園,拽著西風的袖子,將他從牆頭上拽下來。
西風將劍猛地插在地上:“姑奶奶,您又怎麼了?”
荊月跺著小鞋兒,柳眉倒豎:“大人有空便回府陪夫人,你為什麼有空隻來練劍?”
“那麼蘇傾有空就給大人做茶點,你怎麼就隻會吃?”
“你討打!”
二人嬉鬨的影子一前一後落在廊中,俞南風坐在馬圈欄杆上遠遠睨著,嘴裡銜著根草,“呸”地吐出來:“北風,人還是不要娶老婆的好。”
北風點一下頭:“我看也是。”
荊月一直追打到了後園裡,叉著腰呼呼喘氣。槐樹遮天蔽日的,在地上落下一大片陰影。
她在這裡看見過一次蘇傾,春天她抱著罐子仰著頭,四個長大了的男孩子都騎在樹上,搖晃枝乾,長腿垂著,槐花下雪一樣紛紛落在她頭發上和臉上,她柔聲道:“北風,晃準些,都浪費了。”
四人一起惡劣地瘋狂搖晃起來,北風興奮得滿臉通紅:“傾姐,好不好玩?”
白色槐花落得更猛,蘇傾雙手抱著罐子,槐花不住地從她額頭和鼻梁滾落,她隻得閉上眼睛,笑著,睫毛簌簌抖動。
……
門窗緊閉著,濃鬱的熏香,堪堪掩住滿室旖旎的味道。鼎中的堅冰正在融化,蘇傾的黑發散落在枕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接過明宴手裡的冰碗。
她身上隻著底層紗衣,半遮半掩透出裡麵的抹胸。他將枕頭抽出來,墊在她腰後,蘇傾望他一眼,不太好意思將杯子拉至腰上,低頭咬破了一枚櫻桃,滿口酸甜的汁水。
“好吃麼?”
她點了一下頭。這麼樣吃東西,若是她娘見著了,一定罵她沒規矩。可明宴許她坐在床上吃,有時看著她,喂著她吃。
天氣熱,府裡的冰碗實在好吃,這般沒規矩,便變得不可抗拒了。
明宴坐在案前,翻她從宮裡取回來的閒書,陽光落在他挺俊的眉骨上,平平道:“一天隻一碗。”
蘇傾笑笑:“好。”
書頁裡麵冷不丁飄出半頁紙,他在空中一撈,送至眼前看。
紙上印著一枚殘缺不全的三瓣蓮花,像是女子花鈿反印在紙上的,斜陽之下,褪了色的溫柔嫣紅。
【本小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