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護工叉著腰笑,燈光照著他翹起的唇邊短短的胡茬:“聽姐姐的話,Y。”
男孩幾乎是雙腳懸空被她半抱進洗手間的,直到進了病房洗手間,他僅剩的一隻腳才勉強站定了,反手推她出去:“好了。”
女孩背過身去,低下頭,拿腳尖踩著彩色馬賽克磚玩兒。一截光滑的脖頸,在浴室的白燈照射下,發出細膩的光。
半晌也沒有聽見水聲,剛要回頭看。Y立即拿指尖抵住她的脊背,像是拿把尖刀逼著她,圓潤的聲音抬高:“不許回頭。”
女孩麵著壁,直挺挺地走出門口,反手掩上了門。
男孩聽見鎖聲,單手脫了褲子,回頭瞧見磨砂玻璃外一個人影晃動,他根本上出不來,蒼白的臉蛋上瞬間騰起一層紅:“走遠點,我叫你你再回來。”
……
Y好像睡熟了,眉頭還擰著,他的燒已退了,打濕的頭發貼在額際,一個蒼白、疏離的小孩。
女孩想起了護士的囑咐。將手掌擱在他肚子上,托著腮同他聊天:“0660是誰的編號?”
Y的呼吸變沉,將她的手從身上拂下去:“關你什麼事。”
果然在假裝睡著。
“嘿Y。”她的眼珠在黑暗裡幽幽發著藍光,嬉笑拿一片樹葉在他臉上扇風,“我是你的監護人。”
他睜眼的瞬間,見藍光映在她鼻側和麵龐上,形成個扇形亮區,一口氣險些從喉嚨倒灌進肚子裡。
“哪個蠢貨幫你裝的夜視係統……”他煩躁地猛地翻了個身,還以為是在自己的小床上,完全忘了自己的腿還吊在醫院的床腳,“啊……”
驟然截斷的痛呼,他咬緊後牙,眼睛緊閉,眉頭緊皺,冷汗濕透了眉毛。
“你還好嗎?”半晌她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脊背上。
“睡覺。”他氣衝衝地說。
又過了兩天。女孩從走廊逛回來的時候,看見病床上放著一隻敞開拉鏈的藍色行李包,小病人單腿站在地上,病號服寬大,褲腿幾乎拖在地上。
他纏著繃帶的腳向後翹起,正在彎腰往袋子裡艱難地裝盒裝消炎藥。
“我們要走了嗎?”
拉鏈被他“吱”拉好,剛要背起來,一隻手奪過了行李包,背在自己肩膀上,女孩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得出院了。”他拿牙齒把綁手腕上的橡膠體溫環捋下來,隨手丟在桌上,發出當啷一聲悶響,“你瞞不了太久。”
“那麼……”她背著行李包躊躇著,小腹被他輕輕一推,“乾嘛,彆擋路。”
“那麼……”她小心翼翼地低頭瞧著他,“我要去哪裡呢?”
說完,她咬了一下嘴唇,這個動作顯示出了心裡的不確定。
男孩已經走到了門口,艱難地蹦跳著扭過身來,皺著眉頭,好似對她問出這種話來感到十分費解:“不跟我回家嗎,監護人?”
女孩的眼珠“蹭”地亮起。
Y捶捶門框:“去服務大廳要一副拐來。”
十分鐘後。
車輪滾動在醫院外的景觀卵石帶上,發出骨碌碌的巨響,女孩手裡抓著的扶手上下顛簸著,直將她的手震得沒有知覺了。
“我都說了要拐就可以了!”男孩惱怒的聲音響起。
“對不起。”女孩的聲音怯怯的,快速地將他推過了卵石帶,“我想著輪椅能坐得舒服一些。”
Y繃著嘴角,悶悶地靠在了輪椅靠背上。
前庭院的小噴泉播撒水花,起伏的草坪上坐著三三兩兩的病人,幾十年時間,不足以讓新栽下的一棵棵小樹變作可遮陰的參天大樹。
而草坪上奔跑的小孩,包括正在道邊走的兩個人,生來沒有見過“人類之難”之前活了千百年的自然靈物。
捧簇錦鮮花的西班牙賣花男人在陽光下微笑,遞來一支金黃的雛菊:“可愛的姑娘,又見麵了。”
他眼看著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推著輪椅從他麵前飛奔而過,裙角高高揚起。
“……咦?”
三三兩兩的人在石板上散步:“聽說了嗎?諾爾教授去世了。”
“是在送來醫院之前就已經死了吧。”
女孩的耳朵豎起,放慢了腳步。
“聯合政府白派了那麼多人來,哈,以死謝罪。”
那些聲音又遠去了。
死”?
果然,忽然再也探測不到對方的存在,就是死。
爸爸死了。
她忽然變得有些哀傷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般情況下作者都不太希望自己講劇情,但是因為好多人說看不懂(雖然才第一章看不懂也是很正常的)但太多人說,我在這裡解釋一下叭。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在所有世界之前,“原點”的意思就是坐標軸的原點,就是最初的事件始末,所以不存在失憶的問題。可能很多人不喜歡看未來世界,但它確是就是我構想的最初的故事。不喜歡不勉強,謝謝支持,留下的朋友!我們把最終的迷題挨個揭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