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打了好幾遍,都忙音了還是沒人接聽。
夏致蹙起眉頭,發了一條微信過去:你再不接我電話,或者回我微信,我就報警了。
這時候,葉粼的電話才來了。
“對不起。”
葉粼的聲音並不疲倦,但是卻有一種很冷然的,好像要和這個世界分割出界限的感覺。
“對不起什麼?你有外遇了?”夏致反問。
“我回了學校了,在車裡。你彆擔心,我想一個人待著。”
“在車裡乾什麼?”夏致的眉梢揚了揚,“難不成你在開飛機,你可從來不會不好意。”
夏致想過給葉粼空間,但是當他不安的時候,如果不直接打消他的不安,葉粼其實比其他人想象的要極端,夏致怕他走不出來。
“我怕我回去了,看見你,會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到時候你哭也好,吼也好,我也不會再讓著你了。”
葉粼的聲音是冰冷的,這種冰冷就像是滿腔的熱烈被突然澆滅了,卻又渴望燃燒起來。
“哦……就這樣。那我來找你吧。”夏致沒有理會葉粼的警告,掛了電話去找他。
來到葉粼的車前,他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裡,月光正好落在他的前車窗,可他的臉卻又在陰影裡,仿佛有無數情緒在翻滾,卻又靜靜地等待著一個衝破一切的機會。
要麼爆發,要麼滅亡。
夏致很坦然地敲了一下他的車窗,葉粼卻沒有打開鎖。
夏致隱隱知道會發生什麼,這是葉粼在給他最後的機會離開。
但是他怎麼可能離開呢?
因為真的喜歡這個人啊,他的一切都被自己放在心上了,一呼一吸都好像是他的氣息。
“吧嗒”一聲,葉粼終於開了鎖。
夏致坐了進來,問了句:“你爸跟你說什麼了?”
葉粼側過臉來,看著夏致,用一種聽見什麼離譜笑話的表情對他說:“我爸要再婚了,你知道他的對象是誰嗎?”
他的眉心極力克製地向上,他快要哭了。
從小當葉粼神遊的時候,叫醒他的就是他的父親,讓他覺得堅實和安全的也是父親的懷抱。每一個孩子都會長大,哪怕遠走高飛,父親的懷抱還是會等待著他們的回歸,可是葉粼……他也許就要失去了。
“是誰啊?”夏致問。
“陸塵的媽媽。”
葉粼伸手將自己的頭發捋了起來,手掌當著自己的眼睛。
“他們是在美國認識的嗎?”夏致又問。
“我高中的時候,陸塵的媽媽就是我爸的秘書了。我記得她,她叫呂燕……是個看起來很溫柔,很會為人處事的女人。”
夏致忽然在想,陸塵的那句讓他們聽不懂的話“當葉粼說你特彆可愛的時候,往往很危險”,是不是和葉粼的父親還有陸塵的母親在一起的事情有關?
而且高中的時候如果葉粼的父親就和呂燕在一起了,那麼就真的怪不了葉粼的母親提出要離婚了。也許原因根本就不是她覺得葉粼不夠完美。
“他說他要和呂燕結婚,呂燕陪伴了他那麼多年,從Q市到紐約,從他的低穀到現在事業走上正軌,他不能不給呂燕一個家。”
那麼葉粼的家呢?
“他說希望得到我的認可和祝福……還說陸塵也在Q市,讓我這個做哥哥的……多照顧他。”
夏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葉粼他會用恰到好處的笑容去對待彆人,會收起自己強勢的一麵看起來溫和可親,會默默地觀察然後再決定是否把一個人放進他獨立封閉的小圈子,但是卻並不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我好像忽然有了兩個家,媽媽一個,爸爸一個。我媽給我生了個妹妹,我爸給我找了個弟弟。哈哈……”葉粼抬起頭來。
“那兩個家,你想要嗎?”夏致問他。
有時候長大就是一件非常殘忍的過程,一點一點剝離身上的期待,對那些看似血脈相連最重要的人的渴求,然後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越來越少,無可奈何的卻越來越多。
“你覺得呢?”葉粼側過臉來看著夏致,“我不是多餘的嗎?他們隻需要來知會我一句,讓他們的幸福變得合情合理不需要內疚就可以了。”
“那我以後是不是可以獨占你了?”夏致又問。
葉粼頓了頓,看著他。
眼前的男生目光很乾淨,又很篤定,一如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好像時間從沒有改變過他。
“我問你,你是不是我獨有的了?”
夏致的聲音清晰卻並不沉重,他就這樣看著葉粼,那是一種看似平靜的力量,帶著堅韌的毅力可以堅持千山萬水。
好像地久天長不是電視劇裡呼天搶地嘔心瀝血的誓言。
他本來就可以做到。
而且隻有他可以為葉粼做到。
“是的,我是你獨有的了。”
“那我把自己給你,你要不要?”夏致還是那個表情。
沒有一點羞澀,也沒有看起來破釜沉舟。
這對於夏致來說,天經地義一般坦然。
葉粼閉上眼睛,他的眉頭蹙的很近,他的唇線繃了起來,他在掙紮。
“夏致……我是個瘋子,我什麼都沒有了,你把你自己給我……我會不留給你任何空間和自由。你很獨立,你有自己的想法,你永遠知道自己要什麼,你的方向在哪裡,你根本不會屬於任何人。”
“我就想看你為我發瘋,你的整個世界都圍著我轉。我要,就要你的全部。我要給你,也會給你我的全部。你不敢啊?”
夏致的聲音很淡,沒有絲毫的挑釁。
在來的路上,他忐忑過害怕過,想著葉粼幾乎要他窒息的親吻還有絕對占有欲的擁抱,他知道當葉粼一無所有之後會有多決絕。
可是就在葉粼說完他父親要再婚之後,夏致發覺原來自己想要的就是葉粼那麼對他。
就像過去的那麼多年自己專注地看著葉粼一樣,他也想要成為葉粼的一切,葉粼的力量,他巴不得葉粼連呼吸都是因為他的存在。
多好啊,自己擁有了這個人的全部。
他的強悍與脆弱,他的凶狠與柔軟。
葉粼的手一把拽過了夏致的領口,夏致向後仰去,下意識伸手撐住自己但是當葉粼的吻將他捕獲的時候,一場力量的較量與包容就此開始。
葉粼的親吻就像是這世界上乾涸到一碰就碎而夏致是他唯一的水源,他的親吻帶著極度的渴求,舌尖的勾挑都是濃重的索取與侵略。
他壓迫著夏致,就像是要將他從小到大所有失去的,所有的不安,都從夏致這裡要回來。
夏致抱緊了他,當他的舌貼著葉粼輕輕吮吸,一個小小的回應而已,夏致的臉上濕了,他知道那是葉粼的眼淚沾了上來。
葉粼咬著他的嘴唇,用力地含著他的下巴,仿佛要將他咬碎了一般,可偏偏夏致卻沒有感覺到疼。
椅背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下來的,夏致躺在那裡,卻絲毫不覺得害怕,他摸了摸葉粼,然後輕輕笑了。
葉粼撐起上身,微微拉開了一點距離。
他看著夏致,夏致還是男孩子的樣子,笑起來很開心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是遮掩不住的喜悅。
“你笑什麼?”
“我就想摸摸你,這是我的,不是彆人的。”
那一刻夏致在葉粼的眼睛裡看見了滿腔控製不住的執著和瘋狂,葉粼的臉是冷峻的,染著欲,當他再度壓下來的時候,唇舌之間是蠱惑至極的強硬。
狹窄的空間內,仿佛原本清亮的黑夜忽然天空低垂,狂亂的雨夜驟至,密雲聚集著從葉粼的體內瘋狂地掙脫出來,狠戾地衝向夏致,卻又在至深處無比珍重留戀。
時間裡的萬象被撞擊成粉末四散開來,葉粼看似無情的一切都是在向夏致表白,他強勢地祈求著夏致的一切,等待著夏致融化他生命裡所有的孤絕料峭。
他的親吻,他手掌的溫度,甚至於他一切的施加在夏致身上的力量,就像是不顧一切從高處直墜而下的瀑布,要將夏致強勢地包裹起來。
因為這個人,是葉粼一切溫暖和快樂的來源。
夏致的神經變得無限纖細,葉粼掃過他臉頰的發絲觸感都被成百上千倍地放大,他的心跳因為葉粼轟鳴不休,就像是一團火,從葉粼的心頭一直燒進了夏致的世界裡。
可那是一片更加廣袤的天地,熱烈的太陽追逐著要把遙遠的地平線燒著,就連燃燒這件充滿毀滅意味的事都像是另一場新生。
葉粼緊緊地抱著夏致,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翻了個個兒,葉粼躺在下麵抱著夏致。
“回不了宿舍了。”
“嗯。”
夏致以為自己會很疲倦,但大腦卻萬分清醒。
葉粼的“回不了宿舍”其實是說他不會再允許夏致回頭了。
逆光下的葉粼有著不一樣的美感,仿佛有什麼讓人心緒紛亂的東西浮動於他的皮囊,而另外一些更有力度的更加特彆的東西,腐蝕進了夏致的骨髓。
“我帶你去彆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嗯……”夏致起了身,眉頭皺得緊緊的,身後的不適沒有他想的那麼嚴重。
葉粼回到了駕駛席,開車出校門的時候還被攔住了。
“都這麼晚了!出去乾什麼?”
“不好意思,我的室友病了,我送他去一趟醫院。”
門衛探著頭看了看副駕駛的夏致,很明顯出了一身的汗,臉上也帶著潮紅,看起來發燒了。
“那好吧,這麼晚了注意安全!”
“謝謝!”
葉粼知道夏致愛乾淨,帶著他去了一家新開的酒店。
走到前台,夏致的步伐看起來比較慢,但是背脊很挺,看起來沒什麼異樣。
但這些都是硬撐,他早就搖搖欲墜。
電梯裡,葉粼的手搭在夏致的肩膀上卻其實並沒有用力,但是他的手指卻一直繞過來輕輕撥弄著夏致的唇。
夏致抬起手來,扣住他的手指,啞著聲音說:“彆鬨。”
很輕,卻像是無數道細微的弦,切割開葉粼所有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