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直升機升空,司步越發感覺到氛圍有點奇怪。
這架直升機裡隻坐了四個異能者，都是老熟人。司步和葉塗坐在一排，江燼和路邇坐在他們的對麵——他們之間的距離寬到可以再容納一個人。
葉塗是個心大的,一上飛機就開始睡覺，螺旋槳巨大的動靜都震不醒他。
司步一個人挺過了尷尬的兩個多小時。
一開始，他以為是江燼開始懷疑路邇了，所以和路邇保持距離。後來經過他的仔細觀察,發現保持距離的人是路邇。
江燼殷勤地給路邇遞保溫杯，被無視。
江燼體貼地給路邇戴耳罩,被拒絕。
江燼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靠近路邇,被路邇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終於,在直升機進入一片詭異的濃霧區域時,他們被要求佩戴好安全裝置，而路邇顯然沒有在登機前好好聽機長的簡易教學,所以他隻能讓江燼幫他。
江燼幫他佩戴好所有安全設備後,趁機就坐在了路邇身邊,和他緊緊挨著，手也不知在何時已經攬住了路邇的肩,把他護在懷裡。
路邇被直升機的抖動震得渾身難受，順勢便窩在了江燼的懷裡。
江燼低頭在他耳邊問：“冷不冷？”
路邇沒好氣地說：“熱。”
抱這麼緊會冷才怪。
江燼笑容不變，依舊摟著他：“不冷就好。”
司步：“……”
就是說,現在這種情況,很難看出他們倆誰才是圖謀不軌。
他們是下午出發的，落地時,天已經黑了。
來接他們的車長得十分奇怪。
路邇圍著車身轉了一圈，發現它沒有窗戶，除了駕駛員,後麵的人完全不能看見外麵的路況。
他遞了個眼神給江燼，江燼就問司步：“什麼意思。”
司步說：“異能者的特訓有彆於一般的軍事訓練，裡麵的所有建築和裝置都是特殊打造，很多技術屬於聯盟政府的最高機密。儘管我們要去那裡麵集訓，但也不能把相關的一切帶出基地。包括路線。”
司步的話不難理解，這群異能者中有一部分可能會被淘汰，如果他們以後去了彆的組織，把集訓基地的秘密泄露給外人，對聯盟政府肯定是一種損害。
但路邇還是蹙眉：“我討厭密不透風的地方，像棺材。”
“這個……”司步苦笑，“路邇，你堅持一下好嗎，過去最多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路邇十分瞧不起，“你告訴我地點，我直接飛過去，用不了兩分鐘。”
司步早已經對路邇的中一病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嗬嗬一笑，道：“你是大魔王嘛，當然厲害。但我們是普通人，跟不上你。你體諒體諒咯？等到了基地，我讓他們給你準備點心怎麼樣。”
江燼站在旁邊，看了司步一眼。
司步衝他比了個“OK”，意思是：放心，我已經找到了哄小
孩的方法。
果不其然，路邇被司步的話取悅了，他露出了一副寬容大量的表情，道：“你們這些人類，真麻煩。還好王很大度，勉為其難地陪你們坐一坐車吧。”
江燼站在他身旁笑了笑，拉開車門，伸手給他：“王，上車了。”
路邇瞥他一眼，哼了一聲，轉頭就把手伸給司步。
司步擦掉一顆冷汗：“？”
天知道，他一點都不想加入他們的冷戰。
江燼收回手，看著司步，笑得有些陰沉：“扶一下。”
司步好歹也是三十好幾的人，在異能特警隊裡是資深的前輩，也是江燼所在的行動小組組長。
但麵對實力未知且性格難以捉摸的江燼，和一個沉浸在自己世界無法自拔的中一病，司步選擇認命。
他伸手給路邇，親自扶這位大魔王大人上了車。
車內空間還算大，也有換風口，燈光明亮，座位舒適。
路邇的臉色好看了一點。
葉塗是第一個上車的，他這會兒已經選擇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路邇徑直坐在了葉塗身邊。
葉塗迷茫地看著路邇：“？”
司步偷偷看向外麵的江燼：“……”
最後一個上車的江燼看起來很平靜，他從善如流地坐在司步身邊。
車子發動後，司步不知道從哪兒找出了一個小藍牙音箱，嘴裡念著“小寶小寶來點音樂”。智能藍牙音箱小寶立刻遵從指令，車廂內終於響起了一點聲音，不至於尷尬。
司步便借著這個契機，壓低聲音問江燼：“你倆怎麼了？”
江燼很淡定地抱著手臂，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聽見他的問話，便道：“我惹他生氣了。”
“我當然知道。”不瞎的人都知道路邇在生氣，但問題就是，“因為什麼？”
“因為……”
江燼頓了頓，撩起眼皮看向對麵的路邇。
路邇似乎也在看他，但對視的一瞬間，就匆忙收回了視線，一會兒擺弄一下沒有信號的手機，一會兒理一理自己的頭發，最後甚至還把打瞌睡的葉塗叫醒，問葉塗今天多大了。
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麼。
江燼抬手抵著唇，掩住一絲笑意。
他的王，多可愛。
緊張起來就像個笨蛋。
司步一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戀愛腦又犯了，他咬緊後槽牙：“我多餘問你！”
對麵的葉塗也很莫名其妙。
因為路邇問完他的年齡，又開始問他彆的事情了。
比如——
“你父母還好嗎？”
“你上一次見他們是什麼時候？”
“你有沒有很討厭的人？”
終於，葉塗忍無可忍，反問路邇：“你到底想說什麼？”
葉塗已經從司步那裡得知，路邇這次跟來集訓，有可能是想挖聯盟牆角。所以他這會兒自然防備。
路邇沒有回答他，反而又問了一個問題：“葉塗，你覺得江燼這個人怎麼樣？”
他問這麼多，其實就是想知道，天道會不會從主角葉塗這裡下手，想辦法讓葉塗恨江燼。
慣例嘛，主角和反派總是互相看不順眼的。
對於路邇的問題，葉塗顯然摸不著頭腦，愣了一下道：“我和他不熟。”
路邇又說：“你們不是一起去渝市做了任務嗎？”
葉塗回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經曆，當時要不是江燼出手相助，他恐怕已經死了，於是葉塗評價道：“我覺得他異能潛力很強，可能超過我。但藏得很深。”
“他沒有你強啊。”路邇脫口而出。
因為原文裡就是這樣的設定。
江燼是很厲害，血脈超強，天賦異稟，但卻因為不是主角，所以在結局終究是稍遜一籌。
原設定，江燼比葉塗大幾歲，但卻比葉塗晚覺醒。這導致江燼從一開始對於異能的了解就很少，他懵懵懂懂地在這條路上艱難前行，摸爬滾打，最初對異能的認知全都來自於養父母、反派組織、師父費青川。
他沒有接受過正統的作戰訓練，靠死了一回才覺醒了血脈，還未馴服異能就已經開始利用異能殺人。所謂拔苗助長，不過如此。
而葉塗則是少年天才，一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穩紮穩打順風順水地成長。
雖然父母的死對他的打擊非常大，導致葉塗一度一蹶不振。但還好，在所有人的幫助下，他得到了救贖，慢慢振作起來。
主角團與反派的最終一戰中，大反派江燼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心隻想殺光所有反抗他的人。他以一己之力負隅頑抗，主角團幾十上百號人都沒能把他打敗。
但邪不壓正，這樣強大的反派，也終究抵不過主角的大爆發——
葉塗在千鈞一發之刻，突然覺醒了雙異能。
世上絕無僅有的雙異能，自然是所向披靡天下無敵。
最終，葉塗成功壓製住了已經殺紅眼的反派，將他就地正法。
“我不這麼認為。”
葉塗對自己的“角色設定”一無所知。
他隻是聽見路邇說他比江燼強，就很謙虛地反駁說，“江燼的異能對於範圍內集中爆破，和遠距離目標精準射擊的戰術很有用，而且他的控製能力比我強得多。”
然而有了對原文的認知，路邇十分確信地告訴葉塗：“相信我，你就是這世上最強的異能者。”
——哢嚓。
車廂裡響起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隨即就聽見司步一陣驚呼：“噢天！江燼你謀殺了我的小寶！”
路邇和葉塗聞聲望去，看見司步正崩潰地趴在座位底下，收拾藍牙音箱的金屬殘骸，嘴裡還悲痛欲絕地喊著：“江燼！下個月發工資你賠我一個小寶！小寶小寶，沒有你我怎麼活！”
路邇緩緩看向江燼。
江燼也回看路邇，稍一偏頭，露
出了無辜的表情：“嗯？”
仿佛剛才把藍牙音箱捏碎的人不是他。
路邇眨了眨眼，避開了與他對視的眼神。
他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那裡還殘留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刺癢。
路邇已經發現問題——
兩年前那個乖巧懂事又小心翼翼的江燼不見了。
現在這個長大後的江燼一點都不乖。
會咬人，會謀殺藍牙音箱。
可怕得很呐！
-
三個小時後，他們終於抵達了特訓基地。
已經過了零點。
車門拉開時，一陣冷風襲來。
這裡的氣溫遠遠低於灃城，即便是盛夏七八月，但空氣卻冷得像是隨時可以飄雪。
江燼伸手攬住路邇，為他擋風，手不經意地拂過路邇的後頸處，路邇條件反射躲開了，捂著脖子說：“你你你，走開……”
江燼沉吟少許，低聲說：“好。”
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車子停在基地大門口，不被允許開進去。他們要走兩步路。但路邇穿得單薄，下車沒一會兒就打了個冷顫。
身旁有人遞來一件外套，路邇下意識就以為是江燼，他很自然地接了過來，結果剛套到身上就發現不對，這衣服怎麼小了幾號……
一抬頭，愣住。
居然是小小少年葉塗把自己的外套脫給了他。
路邇心想，不愧是主角啊，雖然性格看起來是個有點傲嬌的臭小孩，但心地卻很善良呢。
路邇把衣服還回去：“謝謝，不過你還是自己穿吧。”
葉塗滿不在乎地說：“我不冷。”
路邇：“不是冷不冷的問題。”
葉塗：“那是什麼問題？”
路邇想了想該怎麼說才不傷小孩的心，最後他選擇不說話，並用手比了一下葉塗和自己肩膀的高度。
路邇的身高，在穿上魔王的小皮靴時，有一米八。
“……”
一米六五的葉塗沉著一張臊紅的臉，一把搶過衣服。
路邇還回了外套，冷風依舊往他袖口和領口裡鑽。他莫名地就看向江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