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集合的聲音吵醒了剛剛入睡的路邇。
房間裡的智能係統自動打開了大燈,光照在四張床上，同時廣播裡響起了一個男人渾厚嚴肅的聲音：
“所有異能者，十分鐘內到基地頂層集合,不允許遲到更不允許不到！”
就這麼言簡意賅地說完，然後廣播裡就一直發出催促集合的鈴聲。
節奏感十足，讓人無法忽視。
路邇幽怨地睜開眼，看見時間才淩晨五點四十五。
他嗚一聲,鑽進江燼的懷裡：“好煩呐！”
江燼一夜未睡，眼神清明,聽見路邇的話,他伸手去把路邇的耳朵堵上：“要不要回家？”
“要。”路邇果斷說,“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周以承的存在已經是擺在明麵上的事了,路邇也根本不打算隱瞞他來這裡的目的。
他昨晚就明明白白地告訴江燼，養父母曾經險些殺死他,那麼如果發現他還活著,一定也還會再動手。
所以路邇表示,自己是來這裡保護江燼的。
江燼的反應很平靜，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但他對路邇說了一句很實在的話。
他說這些都是遲早要麵對的事。
路邇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躲肯定不是辦法。
倒不如趁現在他還在江燼身邊，就把這些後患解決了。
路邇就這麼成竹在胸地睡下。
然後現在他後悔了。
他淩晨四點出去拯救世界,剛回來,還沒睡個熱乎覺，就要讓他去集合！不乾了,撂挑子了！
什麼都比不上睡一場好覺，他要帶著江燼跑路！
“我讓他們送你回去。”江燼的話打碎了路邇的想象。
路邇氣醒了：“你不走？”
江燼說：“我拿了錢，走不掉。”
路邇：“我賠給他們嘛。”
反正他現在部分魔力解封了,彆說變出錢來，就是讓他帶著全基地的人去地獄一日遊都沒問題。
……怎麼又想到地獄了。
路邇甩甩腦袋，清醒了一下。
“我以為，你想要我加入聯盟政府。”江燼沒有直接拒絕路邇，而是和他商量，“如果你不希望我留在這裡繼續為聯盟工作，那我們就走。”
“啊！不行不行。”
路邇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得留下，你要走光明大道的。”他一掀被子，跳下床，開始指揮江燼，“快去洗漱，不能遲到。”
江燼笑著看他：“好。”
路邇一個小小魔法就把自己全身上下給清潔了一遍，他站在盥洗室門口等江燼。
江燼的速度也很快，沒幾分鐘，就端著一杯水，拿著一把擠了牙膏的牙刷出來。
路邇不解：“你拿這個乾什麼？”
江燼沒說話，用行動展示了一下他的決心——他把杯子放一邊，伸手輕輕捏
住了路邇的兩頰，趁其不備，直接把牙刷塞進路邇嘴裡。
路邇氣不打一處來，抓住江燼的手開始掙紮：“唔唔唔唔！”我很乾淨！
江燼笑說：“我知道你乾淨，這是一種起床的儀式感。”
儀式感包括了漱口，洗臉，梳頭發，整理衣服。
江燼手把手地將路邇從頭到家打理了一遍，還從於裴清的手裡接過了一支看起來很奢侈的保濕麵乳，擠了一點在手指上，然後點在路邇眉心，鼻尖，和因為生氣而略微緊繃的蘋果肌。
“你要在我完美的臉上做什麼……”路邇踩了他一腳，“江燼，你不要搓啦！”
江燼把他臉上最後一點白色乳液抹勻，看了一眼時間，還差一分鐘就要到集訓的最後時限。
他抓起路邇的手，說：“看來我們得跑了。”
路邇滿不在乎：“我一個瞬移。”
江燼可憐巴巴看著他：“王，帶帶我？”
路邇：“帶不動！”
話雖這麼說，但路邇也不可能真的讓江燼遲到。
於是他直接帶著江燼一個瞬移到了頂層的訓練場集合，前後沒花三秒。
哨聲響起的時候，現場一片混亂。
聯盟政府把沒有任務在身的所有異能者都召集到了這裡，看得出來是很重視這次集訓。
可問題是，157位異能者，來自世界各地。很多人在今天以前都沒見過麵。
在完全沒有人指揮的情況下，大家連怎麼排隊怎麼站都不明確。
是按身高還是按警區還是按資曆？
頂層的訓練場是露天的，現在太陽還沒完全出來，唯一一點露頭的曙光並不足以照亮整個場地。路邇跟江燼一起站在人群邊緣，細細觀察著這場混亂。
他看到了周以承。
和路邇想象中的惡毒炮灰形象不同，這個周以承，看起來……一點都不惡毒。
他戴著一副斯文秀氣的銀邊眼鏡，整個人稍顯膽怯，站在人群中，有些唯唯諾諾地低著頭。
從周以承瘦弱乾巴的身材可以看得出，他曾經確實體弱多病。
但路邇注意到一件事。
在場一百多位異能者，相互認識的恐怕少之又少。
像他，到現在也就隻認識了司步葉塗，還有昨晚寢室裡打過牌的兩位新室友。
但周以承明明低眉順眼地站在那兒L，卻陸陸續續有很多人主動走過去和他打招呼。
路邇稍稍動用了自己的魔力在五感上，耳力增強的瞬間，他聽見那些人和周以承說：
“小周少爺，好久不見！上次我爸心臟病的事兒L，還好有伯母的醫院幫忙，現在已經痊愈了，一直很想找機會感謝你們，今天可巧！”
“周小弟，你也來啦，快過來，哥哥們罩你。”
“以承，年初你爸給咱們全特警隊發的購物卡還沒用完呢，怎麼聽說他又要給咱們搞彆的東西了。太見外了吧。”
……
路邇這麼默默地聽了好一會兒L，總算大致弄懂了周以承在特警隊的地位。
原來，起初周以承進入特警隊的時候，由於性格不討喜，異能的表現也不佳，所以沒有交到朋友，還一度被列為淘汰的候選名單。
為了讓周以承可以快速地在這個圈子裡混出點名堂，周以承的父母，也就是江燼的養父母湯麗和周凡冬，不遺餘力地在這兩年的時間裡，上下打點，可謂費儘心思。
聯盟政府是絕對不允許收受賄賂的，所以這兩夫妻沒有敢在明麵上做手腳。他們采取了迂回戰術。
周凡冬作為前首富，可以說錢多的沒處花。他把自己手頭所有的產業都做了個整理，讓周以承帶去給特警大隊的前輩們講解講解，意思是——所有周氏名下的商場、度假村、郵輪飛機甚至是房地產，全都對這些異能者免費。
當然，明麵上不能說免費，周凡冬隻是發放各種“購物卡”“打折券”。
總之到手以後，和免費的也差不多。
這種行為如果非要去追究，也可以算是一種行賄。但周以承行賄的對象不是領導不是上級，而是他的同事，所以強行狡辯成禮物，也不是不行。
總之，沒有人舉報，也就沒有人被警告。大家就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要說周凡冬的手筆也夠大的，一百來號人，除去有部分不屑於收受這些東西外，起碼還有二三十號人是不拒絕的。
他竟然就真的人人給送一套房，還包下他們過去兩年的衣食住行與娛樂。
而湯麗則更不用說了，雖然她從聯盟醫院副院長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但這些年卻也創辦了很多醫療機構，其中不乏各種高端的私人醫院。
她直接大手一揮，將全世界所有她名下的醫院都對特警大隊的異能者們，免費開放。
雖說公務人員的醫療本來就有政府保障，但有時候他們非直係的親屬，或者很要好的朋友，突然重病或意外，他們的不二選擇就是湯麗的醫院。
試想想，有這樣兩個人，給予你生活的福利還解決你的健康問題，你又怎麼能不對他們的孩子露出友善的笑呢？
所以周以承當然就成了最受歡迎的後輩。
他在這裡的人緣簡直好到令人發指。
路邇還在繼續觀察，忽然就覺得眼前一黑。
他伸手一抓，就抓到了江燼的手，奇怪道：“你乾嘛捂我眼睛？”
江燼站得離他很近，聲音輕得差點就要聽不見：“不要看他。”
路邇一愣，緊張起來：“怎麼了？難道周以承也有精神控製異能了？”
江燼淡淡一笑：“不是。”
路邇：“那你乾嘛呀？”
江燼沒有回答，慢慢鬆開了手。
路邇卻不再去看周以承，而是回過頭來仔細觀察江燼：“你偶爾會突然怪怪的。”
“偶爾？”江燼揶揄，“我以為我一直都不太正常。”
話音未落，一盞足以把
太陽都給比下去的超大射燈哢嚓一下亮了，這一陣光，刺得好多人都睜不開眼。
江燼下意識給路邇擋光，卻發現路邇似乎不受影響，雙眼睜得老大，盯著高台上的教官，興致盎然。
江燼也試圖朝教官的方向看去，但根本睜不開眼。
有時候他真的已經相信，路邇和他們不一樣。
“聽著，所有人按照異能屬性，分成兩大組。主戰係異能站在左側，輔助係異能站在右側。不要交頭接耳，迅速分組！”
高台上的幾位教官被強光隱藏，沒人看得清他們的真實模樣，這給他們增添了一抹神秘和威嚴。
但路邇把他們看得很清楚。
嘁，幾個三四十歲的“年輕人”還想教他大魔王做事，大魔王活了多少個三十年了！
看著大家腳步迅速地分成了兩組，路邇卻優哉遊哉地在中間打圈。
江燼很無奈，他怕彆人撞著路邇，就跟在路邇身邊，路邇卻擺擺手：“你去你的隊伍吧。”
路邇其實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和周以承小小的“擦肩而過”一下。
江燼被路邇趕去了主戰隊伍裡，然後他親眼看見，路邇假裝不經意實則目標明確地走向了周以承。
路邇說，來這裡是為了保護江燼。
路邇說，他怕周以承欺負江燼。
江燼對路邇的所有話都選擇接受，無論值不值得相信，他都會努力去相信。
所以當他看見路邇和周以承迎麵撞上的時候，他很平靜。當他看見路邇和周以承搭話的時候，他還是不動聲色。
當路邇伸手和周以承交握，並笑著拍了拍周以承肩膀的時候，江燼無聲地呼出一口濁氣。
身旁有人小聲驚呼：“臥槽，誰的異能失控了？這一圈兒L怎麼跟著火了似的滾燙滾燙的！”
江燼默默平息了起伏的心情，壓製住洶湧澎湃的異能，也收回了視線。
相信他。
或者就算不信，也不要去懷疑。
無論路邇要做什麼，他都不在乎，他無所謂的。
隻要路邇最終要回的，是他們的家。要選擇的，是他的身邊。
這就夠了。
-
“周以承，你好。”路邇朝周以承伸手。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聊天時機，但路邇等不了。
路邇現在有魔力在身，對這個世界的一切能量都可以有個大概的感知。
隻要和周以承有簡單的肢體接觸，他就能感知到周以承身上的“血脈潛力”是否和江燼一樣。
如果一樣，則意味著，周以承覺醒的異能，就是通過吸收了當初江燼的那一管血。
路邇會直接把周以承拎去聯盟政府，讓他使用自己偷梁換柱得來的異能，再讓正牌大佬江燼給他演示什麼叫真正的力量。
到時候，聯盟法庭必然取消掉周以承的特警身份，再追究他和他父母過往的所作所為。
路邇本來以為這
是最簡單的一種方法，既不破壞這個世界的“規則”，又能夠懲罰周家人。
結果，當他和周以承握手的瞬間，他發現周以承的異能超出他的想象。
那是一種混亂的能量。
他分不清那種能量究竟屬於多少人，但肯定不隻是江燼一個人的異能血脈。
周以承這兩年竟然又換了幾次血？！
路邇驚呆了。
是湯麗乾的，還是天道的手在推動？
周以承自己知道嗎？
原文裡說湯麗做的一切都是瞞著周以承的，因為不希望自己的兒L子沾染上人命——這個說法太可笑了，他已經把那麼多人的一切奪走，又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你、你好……”周以承扶了一下眼鏡，有些局促地對路邇說，“你真好看……啊，對不起！我失言了，抱歉！”
路邇揚眉：“你不認識我？”
周以承奇怪道：“我，應該認識你嗎？”
路邇上下打量他，又仔細觀察周以承的眼睛，暫時沒有發現異常。
看來周以承沒有像費青川一樣，從天道那裡得到他的一些信息。周以承是真的不認識他。
但是路邇總覺得，周以承有點不正常。
原文裡的周以承，在年少時會因為嫉恨江燼而欺淩羞辱江燼，長大了卻變得這麼羞澀。
和路邇設想的壞家夥們挺有反差的。
路邇看著他，道：“認識一下吧，我叫路邇。有空，我們可以單獨聊聊。”
“好啊，好的路邇……真的很抱歉我剛才的無禮。但是，我一看到你，就想到……我父親投資過一個很不錯的奢侈品牌，他們設計的衣服，很適合你，真的！有機會的話……”
周以承又扶了一下眼鏡，臉上染了兩抹紅暈，“我可以請他們專門為你——”
就在這時，震耳欲聾的擴音器傳來教官的聲音：
“要不要在訓練場中心給你們二位擺個茶桌，讓你們慢！慢！聊！啊！”
周以承渾身一哆嗦，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朝教官的方向用力一鞠躬：“對不起！”
然後快速小跑至主戰異能者的隊伍。
路邇就很平靜了，他抬頭望向說話的教官，沒有敬禮，也沒有解釋，反問了一句：“我不屬於這兩種異能者，該站哪兒L？”
教官凶神惡煞地一吼：“不是主戰係，不是輔助係，那你說說你是什麼係？”
路邇道：“無所不能係？神通廣大係？隻有你想不到沒有我辦不到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