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點超乎路邇的預料了。
當聽到江燼出事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周以承借助天道的力量傷了江燼。
路邇在趕去的過程中,已經想好了怎麼收拾周以承,他保證可以讓周以承哭著給江燼道歉,就算周以承五體投地向偉大的魔王大人祈求寬恕,路邇也不會原諒他。
路邇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他的原則是,做錯了事就休想從他這裡得到好臉色。
結果看到現場以後,路邇的原則有了一點小小的改動。
因為渾身是傷倒在地上的人是周以承。
他身上冒著被火燎燒後的古怪白煙,但衣服卻沒有燒焦的跡象,隻有仔細看,才能發現周以承衣服下的某部分皮膚已經被燒得慘不忍睹。
好在尚有生命氣息,被趕來的醫護人員小心翼翼送上擔架。
而江燼正在旁邊沉著個臉站著。
他看起來很好,毫發無傷並且非常冷酷。
周遭的人都和江燼保持著一個看起來就很疏遠的安全距離。似乎有些畏懼。
聰明的魔王眼珠子一轉,想,現在這種情況也不一定就是打人的犯錯了呀。
先觀望觀望。
“江燼,你打他啦。”
路邇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江燼身邊,他還問,“周以承沒有死掉吧?”
這本該是最尋常的對話,他們之間已經無數次這樣站在一起。
但這一次,路邇的出現,似乎把江燼嚇到了。
江燼總是溫和冷靜的表情在一刻鬆動,目光中隱隱閃爍的浮躁很不像他。
麵對路邇的問話,他也沒能在第一時間給出答案,反倒抿著唇,一副不想開口的樣子。
路邇蹙起了眉,握住他的手,輕聲問:“怎麼回事?”
不等江燼和他解釋,旁邊教官在問話的時候,不少人七嘴八舌地提供了自己眼見為實的全過程:
“對戰的時候,江燼和小周抽到一組。本來一開始就說了點到即止,我們其他組也都是打到對方露出破綻就停手,但江……江燼他看起來就特彆恐怖。握手環節的時候,他和小周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突然就開始使用異能,差點用火燒死小周!其實從一開始抽簽的時候我們幾個人就發現了,江燼一直對小周很有敵意,眼神裡全是殺氣——”
“行了,打住。”
莊弘忽然打斷了這個人。
作為特警隊裡資曆比較深的人之一,莊弘主動站出來講話的時候,旁人都下意識的安靜了,“知道你們有些人和周以承關係好,但我們隻討論事實,不要帶私人感情。現在是要先問責,不用急著開批.鬥大會。袁教官,我先說吧。”
袁鐘朗對他點頭:“說。”
莊弘道:“我當時站得比較近,可以看清楚江燼在釋放異能的時候,應該是沒有故意針對周以承的要害進行致命攻擊的意圖。我覺得他更像是異能失控。你們也知道,那種程度的異能,以我有限
的作戰經驗來看,應該還沒有人能夠控製住。我更傾向於是江燼第一次嘗試釋放威力那麼大的能量,沒有控製住。”
“加上周以承本身血脈能量也不太穩定,沒能及時做好自我防護,這才造成了現在的狀況。當然,我也不是要給江燼開脫,隻是把我看到的事實講出來,最後結論如何,你們判斷。還有,林教官當時也在我旁邊,我想他的感覺應該和我差不多。”
林教官點了點頭:“確實,江燼的血脈潛力比他個人資料裡填寫的等級恐怕還要高出不少,異能失控的可能性會高一點。而且說實在的,通過抽簽把兩個實力不對等的異能者安排在一起對戰,應該算是我做教官的失職。我認為這件事,應該由我來負責。”
林教官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作為來集訓的異能學員們,自然也得把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裡。
雖然出了基地,這些特警們有些身份職位比教官們高出不少。但隻要人在基地,就得服從教官的安排。
和周以承關係比較親近的那幾個異能者把不服寫在眼神裡,不斷瞟向江燼。但終究沒有再開口說什麼。
周以承已經被送去了醫療室緊急救治。
一般來說,異能者都擁有不同程度的自愈能力,但周以承因為血脈潛力不穩定,所以自愈能力也幾乎等同於沒有。他的受傷情況格外受到重視。
幾位教官在迅速了解完情況後,一起前往醫療室陪同周以承治療,隨時觀察他的情況。
同時,他們立刻把江燼異能“易失控”的情況填寫進了他的個人檔案裡,並把此事上報給了特警大隊的幾位總指揮。
這並非教官們小題大做,實在是江燼的異能表現太過危險。
江燼在進入特警隊的第一次麵試中,各個考核官在某一項上麵給他的分數都很高,那就是,異能控製。
也就是說,在今天以前,江燼對異能的控製能力是他的優點。
但現在,優點變成了缺點。
甚至變成了致命弱點。
聯盟不得不重新考慮對這位異能者的考核了。
他們當然不會想要放棄江燼,但在確保江燼不會在使用異能的時候誤傷隊友以前,恐怕都不會給他什麼出任務的機會,更勿論晉升空間。
江燼的異能,一開始大家就知道“可能有點厲害”,但具體多麼厲害,還打算在接下來的工作中慢慢檢驗。
這次集訓,他作為“待觀察”的一員,本就是最受重視的對象,他的一舉一動都會成為他在特警隊考核時的評判依據。
現在,一切還未開始,好像就已經戛然而止。
“江燼,你……”留下來組織異能者繼續訓練的左玫教官看了他一眼,歎了聲氣,“你彆太自責了,畢竟,傷了周以承也不是你的本意。”
“我為什麼要自責。”
江燼剛才一直沉默地聽著那些厲聲指控,或者仗義直言,無論是要求嚴懲他,還是認為他無辜,江燼都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現
在,麵對所有人驚訝的表情,他卻隻是淡淡說了一句:“我的異能沒有失控。”
四周此起彼伏是一些小聲的交談,即便不用聽內容,也該知道他們正在質疑江燼的辯白。
當然不會有人信。
江燼說出這句話的當下就已經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
左玫教官的臉色不大好看,她介於一種想要理解江燼但似乎無能為力的處境。
因為燒傷周以承的火,毋庸置疑就是江燼的異能,這不僅是所有人拿眼睛看的,更有力的證據是:整個基地除了江燼,沒有人有能力釋放出那種形態的藍色火焰。
看到江燼那副冷淡的模樣,左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探討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她最終隻能歎了一聲氣:“這種事誰也說不好,隻能等周以承醒了,特警隊會安排人調查清楚的。在此之前,江燼,你先回寢室休息休息吧。”
說休息,已經是比較溫和的措辭了。實際上就是讓他停掉集訓,畢竟現在其他人都在擔心江燼異能失控,不敢再靠近他。
江燼沒有拒絕,他轉身的第一時間尋找路邇的身影。
可是路邇不見了。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想笑。
也是,他什麼時候這麼大膽了,竟敢奢望自己一回頭就能看見有人站在身後。
“江燼,跟我來。”
當這個聲音響起的瞬間,江燼的眼睛忽然閃了一抹光。
是路邇。
但他看不見路邇在哪兒。
“走。”有人抓住了江燼的手。
很快,周圍的一切快速向後倒退,江燼被路邇帶去了不知方向的地方。
當瞬移停下,江燼才得以抬頭看清楚周遭的環境。
這裡是基地外的一片樹林,原本是用來訓練伏擊戰的,所以各方麵都打造得陰森隱秘。
但江燼不解:“為什麼來這裡?”
路邇雙手抱在胸前,一臉嚴肅地看著江燼:“你不能回去了,周以承一旦動手,你呆在基地就很危險。”
路邇沒有想到對方會以這種方式,來陷害江燼。
路邇曾經見識過湯麗給江燼抽血,也知道周以承曾借江燼的血活命。
所以這次的事情,路邇稍稍一想就能推測,就能明白,那把火十有八九是周以承自己燒的。
他故意在人群中利用江燼的異能,自己傷害自己,然後再把鍋推給江燼。
現在,江燼已經因為此事而受到基地所有人的偏見——不管他們對江燼有沒有偏見,但肯定已經相信了江燼異能失控的“事實”。
路邇本以為周以承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估計是個對父母言聽計從的慫炮,這回怎麼都該先把江燼還活著的消息告訴湯麗和周凡冬才對。
路邇原本想等到周以承的父母出麵,再把這一家人一網打儘的。
沒想到周以承人不可貌相,居然這麼快就出手了。
如果聯盟因此放棄了培養江燼,那麼江
燼以後又會回到孤軍作戰的狀態,再一不小心又走上反派之路。
周以承的這番操作,可以說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有夠豁得出去的。
現在不收拾他都不行了。
“也正好,一開始我本來還在想,過了兩年了,周以承身上到底還能不能檢查出屬於你的血脈潛力。如果檢查不出來,那要怎麼讓大家知道周以承覺醒的異能是因為偷換了你的血……現在倒好,他主動暴露,簡直笨的可以。”
路邇摩拳擦掌,說,“他敢先起火,我就讓他這把火直接給自己燒進火葬場。”
江燼說:“那火是我燒的。”
“我現在就去聯係……”路邇一愣,眨了眨眼,望著江燼,“啊?”
江燼麵色平淡地又重複了一遍說:“是我燒的他。”
路邇依舊不太明白:“可你剛才不是說,你的異能沒有失控。”
“嗯。不是失控。”江燼垂眸,“是我本來就打算殺了他,但最後一刻收了手,才沒有傷他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