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燼進廚房之後,司步和於裴清就一直在掐時間。
半小時後,江燼推開門出來了。他們倆一起圍了上去。
莊弘其實也想圍上去,但可能覺得這樣顯得太八卦了,有違他一直以來努力表現出的正直形象。所以他躲在兩米開外的門柱後偷聽。
司步問江燼情況如何了:“路邇還在生氣嗎?你們倆有沒有溝通好,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江燼隻是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於裴清發揮了他挖掘細節的功力,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江燼,試圖找出他進廚房前後的變化。
暫時沒有發現什麼特彆,倒是能看出江燼心情不錯。
可是江燼的額頭滲出兩顆汗來,又表示他剛才在裡麵應該也沒怎麼討到好。
於裴清難得有種不敢亂說話的感覺。
“莊哥。”江燼越過司步和於裴清,朝旁邊豎著耳朵偷聽的莊弘喊了一聲。
大家都很好奇他喊莊弘乾什麼,包括莊弘本人。
“怎麼?”莊弘走了過來。
江燼蹙著眉,說:“可能,要麻煩你個事。”
莊弘嚴肅起來:“你說。”
江燼道:“……扶我一下。”
莊弘:“?”
於裴清&司步:“???”
江燼猛地往前一倒,莊弘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眾人趕忙問:“這是怎麼了!”
就在此時,路邇不緊不慢地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他臉上神色淡淡,微微上揚的眼角掛著一抹嘲諷全世界的傲慢,就這麼大步流星地路過幾人,在無風的環境裡愣是走出了氣勢淩人的姿態。
路邇像是宣判江燼的罪行一樣,留下冷漠的一句話:“他應得的。”
隨著金色長發流光溢彩地飄過幾人的視線,大家把目光轉向了臉色慘白的江燼,小聲問:“他……果然還是揍你了?”
江燼輕輕咳了一聲,苦笑道:“比那個更糟一點。”
“難道他把你……!!”
於裴清趕緊往江燼下身瞥去,被江燼冷冷瞪了一眼。
江燼麵無表情地說:“不是。”
“那到底是怎麼了?江燼,你彆嚇我們啊。”司步生怕路邇把江燼給廢了。
雖然他們都下意識的覺得主戰係的江燼異能要比路邇強,但同時,他們也都確信,路邇如果要動手,江燼是絕對不會躲的。
“他命令我接下來一周都不可以和他說話,並要求我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不要靠近他,必須和他保持兩米以上的距離,否則……”
江燼抿了抿唇,似乎十分難以接受這個現實,“否則他就離家出走。”
於裴清和司步卻鬆了一口氣:“就這樣?嚇死我們了,還以為路邇真把你怎麼了。那他不讓你說話不讓你靠近說明還是在生氣,你再哄哄不就好了。”
他們並不把這當成一回
事,但顯然,這對江燼來說很重要。
江燼:“你們不明白。”
司步:“怎麼不明白?我們可比你懂,小孩子家家鬨脾氣都是這樣的,你不能真的聽他的不和他說話,否則他還要生悶氣。”
江燼:“路邇不是。”
司步:“那是因為你已經被他的可愛蒙蔽了雙眼,導致你判斷力急速下滑。事實上路邇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心性,你聽哥的,現在過去哄哄。”
江燼卻堅持搖頭:“我分得清。”
分得清路邇哪句話是無所謂的抱怨,哪句話是帶著調侃的玩笑。
更分得清,哪句話是命令。
也許這話說給司步他們聽,會得到幾聲來自成年人自認通透的嘲諷——
命令?
小孩子家家哪有什麼命令。不過是口是心非的撒嬌罷了。
但江燼就是明白,路邇是認真的。
他現在但凡敢過去纏著路邇多說兩個字,明天他們的家裡就會少一個主人。
司步還在試圖用過來人的口吻,勸說江燼該怎麼討路邇歡心。
於裴清卻抓住了另一個問題:“江燼,你說實話,路邇真的沒有揍你嗎?”
莊弘也說:“如果他揍了你,你得告訴我們。”
江燼麵色平靜:“沒有。”
於裴清:“路邇那麼生氣居然都沒有揍你,他對你還真是手下留情。”
江燼眨了眨眼,唇角輕輕勾起,但沒說話。
莊弘卻很認真地說:“可是你在發抖,江燼,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彆逞能。”
司步也終於把注意力放在了江燼的腿上,隱約覺得他的腿有些無力,“嘶”的抽了一聲氣後,說:“江燼,你的腿怎麼了?!”
江燼依舊淡定,道:“斷了。”
莊弘:“???”
於裴清:“!!!”
江燼:“路邇不是故意的,他隻是走路的時候抬錯了腳。”
司步:“……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江燼忽然想起什麼,道:“抱歉我說錯了。”
司步歎氣:“還好沒有完全傻——”
江燼一本正經地說:“是我不該站在他抬腳的地方。”
司步兩眼一黑,向後倒去,於裴清扶著他,並說:“莊弘,你現在帶江燼去醫院。”
莊弘攙著江燼,道:“好,灃城這邊有沒有異能者的專用治療所?”
於裴清:“不,不用帶他去治療所,就去一般的醫院。”
莊弘一愣,說:“為什麼?”
司步垂死病中驚坐起,喊了聲:“掛精神科,治治他的戀愛腦。”
於裴清捂住他的嘴,讓他安靜,又對莊弘道:“讓普通醫生給江燼隨便接一下骨頭就行,不用好太快。我怕他痊愈得太快,路邇消不了氣。”
江燼一直麵色平平,聽到於裴清這句話以後,竟然忍不住看向了他。似乎沒有想到還
可以這樣。
於裴清笑得一臉慈祥:“哥隻能幫你到這裡。”
-
路邇正式開始了和江燼的“冷戰”。
這個冷戰(),旁人都能看出來是一場單方麵的淩遲。
江燼最近一直杵著拐杖?()_[((),一瘸一拐地站在距離路邇兩米左右的地方,用一雙慘遭拋棄後憂鬱而可憐的眼睛眺望路邇。
路邇對此視若無睹。
偶爾要是不小心,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縮短了,路邇就會謹慎地捂住自己的嘴,並且用威脅的目光盯著江燼。直到江燼老老實實退到安全界限以外。
常言道,時間可以化解一切。
可惜路邇不吃常言道這一套。
他是連時間也無法打敗的大魔王,他要生多久的氣就生多久的氣。
而且他絕對不會回答任何人有關於“你為什麼生氣”的問題。
一周後,餐吧根據地迎來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地下會議,同時也兼慶祝葉塗考完了這學期的第一次月考。
據說他進步很大,取得了全校倒數第十的好成績——過去他一向包攬了各科倒數第一。
路邇沒有參加他們的會議,他本來也不需要參加。
他在這個餐吧的定位,就是“有錢找不到地方花所以開了個根本不在乎生意好壞的餐廳並且每天沉迷於手機鬥地主的漂亮老板”。
很多客人都接受了這個說法,因為路邇看起來確實不缺錢。
他們的餐廳在網上獲得的最多評價就是:【一顆星給老板的絕世神顏,其他方麵零分。】
現在,幾個異能者在地下室開會。
路邇一個人在一樓毫無負擔地坐著玩手機。
但突然有那麼一瞬,路邇就想不通了。
他乾什麼要在這裡坐著?
以前留下來,是為了守著江燼完成願望。但現在,江燼三個願望都許完了。
而毋庸置疑的,路邇無法完成第三個願望。
值得慶幸的是,江燼和路邇以往遇到的多數許願者不同,他雖然有異能,但壽命還是普通人的長短。
江燼既不會永生,也沒有九條命,所以最多一百年,他就會自然死亡。
排除掉親手殺了江燼的選擇,現在路邇麵前還有兩條路可走——
第一,等江燼死,第二,愛上江燼。
路邇把手機啪的一下扣在桌上。
他說錯了。
擺在他麵前的隻有一條:等,江,燼,死。
好了,那麼問題又來了。
既然無論如何都隻有等江燼死他才能結束契約,那麼他為什麼還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世界之大隨魔王想怎麼浪就怎麼浪!
路邇用最快的時間想通了這個問題,他連江燼的氣都不生了,他要直接離家出走。
不對。
那個又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是華麗的城堡。
() 然後,路邇就這麼走了。
非常突然,毫無征兆。
作為魔王大人對這群人類最後的慈悲,就是離開的時候,幫他們關上了餐吧大門,並掛上了“停止營業”的招牌。
幾個小時後,江燼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打開酒櫃的壁門,從通道裡走出來。
他目光在店裡掃了一圈,沒有看到路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