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從羲……”
是誰在我耳邊說話?
我身體沉重, 完全不能動,隻能聽到周圍的動靜。
“國師,你不是說從羲會醒嗎?”
“請貴妃娘娘稍安勿躁。臣觀天象,太陰星已經歸位, 九皇子不刻將醒。”
“會醒就好, 會醒就好!本宮不能沒有從羲……國師, 你當初說從羲出生時一魂兩體,所以從羲才會天生癡傻,這次他醒來後會開口叫本宮母妃嗎?”
“臣不能保證,但若占卜沒錯,九皇子星宿歸位,多半將與常人無異。”
“是嗎?那太好了,從羲會叫本宮母妃,會跟其他孩子一樣了。”說話的女聲帶上哭腔。
“貴妃娘娘,九皇子尚未醒來, 諸事繁雜,還望娘娘多多保重身體。”
“對了, 國師,還有一事——從羲的事本宮不想太多人知道, 勞煩國師了。”
……
我再度失去意識, 五感皆被堵住。
……
我睜開眼的那刹那有些迷惑, 我不是死了嗎?這裡是陰曹地府嗎?
我抬眸徐徐看向周圍,此處貝闕珠宮, 熏香縈鼻, 眼前的雪紗帳軟軟垂在我的手腕上。我想將雪紗帳掀開, 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異常沉重, 努力抬手的結果不過是手指略微動了動。
原來陰曹地府跟書裡寫的不一樣, 書裡道陰曹地府是煉獄,淋漓血池,萬鬼啼哭。
正在我感歎陰遭地府跟想象的不一樣時,有腳步聲接近。
“娘娘是不是因為九皇子的事情受刺激太大了?九皇子明明都……”
“閉嘴,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說的沒錯,昨夜我和你都親眼看到九皇子咽氣。”
一隻素淨的手挑開了雪紗帳。
我冷不丁與一個陌生的少女對上眼,對方看到我時,驚愕地張大嘴,隨後腳步慌亂要往外跑。
她旁邊年齡稍長些的少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跑什麼?!因為九皇子高燒不退,娘娘擔憂整夜,先前才回去休息。娘娘要是知道九皇子醒了,一定會很高興。”
被拉住手臂的少女慘白著臉點點頭,絲毫不敢往我這邊看。我從未私下跟女子見麵,發現自己還是躺著的,僅著單衣,想請她們給我拿件外袍。
但轉念一想,做鬼也要遵循人世間的禮嗎?
“從羲。”又有人走到我床邊,我連來人的臉都沒看清,就被摟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我聞到馨香味,加上過度柔軟的懷抱,後知後覺抱我的人是一位女子。
就算當鬼,也不可這般唐突他人。
我漲紅了臉,想從對方懷中出來,又因為對方是女子,我手根本不敢推。當然,其實我也推不動,想張嘴讓她鬆開我,可一張嘴,卻吐出一物。
是一顆玉珠。
我竟一直含著一顆玉珠嗎?
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氣,抱我的女子立刻扭頭。周圍迅速恢複死寂,女子輕聲說:“安嬤嬤,這裡人太多了,會吵到從羲。”
“喏。”
房間裡隻剩下我和抱我的女子。
我更覺得不好意思,想請她放開我,不過我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女子似乎也發現我不能說話,帶著香氣的柔荑輕輕撫摸我的臉,“不要急著說話,國師說過你剛醒來,要好生調養才行。”
她垂眸看著我,我也因此看清她的臉。
雲髻秀頸、丹唇皓齒,一雙鳳眸盈著淚,其中仿佛有萬千情緒。是喜、是驚、是關心、是心疼。
我被她眼中的情緒震住,接下來便整個人都稀裡糊塗的。
等我回過神,我已經靠坐在床上喝女子喂過來的粥。我喝一口,看她一眼,她由著我看,時不時伸手碰碰我的臉,見我躲,又佯裝生氣地說:“怎麼?當娘都不能摸下自己兒子的臉嗎?”
娘?
我母親同她長得不像。
“緲兒。”一聲雄厚的中年男子的聲音隨著腳步聲傳了進來,“從羲醒了嗎?”
接下來我看到一場變臉,方才還在我麵前擺出慈母樣子的女子轉眼變成羸弱哀豔,撲進男人懷裡時神態動作跟少女無異,“陛下,你怎麼才來?臣妾昨夜到現在眼睛都不敢眯一下,就怕從羲出事。好在從羲他有陛下保佑,才平平安安,但這孩子現在還發著燒,連話都說不出。”
“朕一下早朝就連忙趕過來,從羲昨夜發的高燒,你怎麼不早點跟朕說?秦院首昨夜來了嗎?現在人呢?太醫院在乾嘛?”
眼見男人要發火,女子把眼淚收了收,“秦院首來過了,給從羲開了藥。”
我看著他們兩個說話,不知怎的,他們同時看向我。男人身材高大,相貌雖隻是普通,但不威自嚴,眉眼間是積年沉澱的貴氣。
他伸過大手來探我額頭,我見狀想躲,但沒躲成功,頭還被揉了幾下。
“陛下!”女子聲音帶怒,“從羲還病著呢。”
“這……朕一下沒忍著。”男人彎下腰問我,“從羲被父皇摸疼了嗎?”
父皇?
他們怎麼竟說些我聽不懂的話。我忽地又覺得身體沉重,控製不住地閉上眼,耳邊似乎有人急呼的聲音。
接下來的幾日,我感覺自己像個旁客,偷偷觀察著周圍的人。有時候我會控製不住地睡著,醒來時總能對上一雙淚眼。
那個自稱我母妃的女子時常守在我床邊,自稱父皇的男人也經常出現,我漸漸身體有了些力氣,可以自己走路,但依舊不能說話。
看我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讓我吃藥,給我紮針。就在我以為陰曹地府的日子就是這樣的時候,我見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