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你弟弟生病了,你現在才來看嗎?”我那位“父皇”又在訓人了,我坐在小幾前,無聊地抓桌子上的蜜餞吃。吃了好幾口,有人進入內殿。
“兒臣給莊貴妃娘娘請安。”
“無須多禮,太子快坐。”
聽到“太子”二字,我吃蜜餞的動作一頓,忍不住抬起頭。入眼簾的是一張男生女相的臉,來者身材高挑,瑰姿豔逸,隻是眉眼戾氣極重,讓人望了生寒。
我糊塗了幾日的神誌似乎在此刻回籠了,手指不覺鬆開蜜餞,喉嚨裡發出一聲連我自己聽到都駭然的尖叫。
“從羲!從羲,你怎麼了?來人,快去請太醫!還有,把國師也請來,從羲最聽他的話!”
我抱住頭,不想讓那些人碰我。
彆碰我!
離我遠點!
“弟弟這是怎麼了?”青年的聲音明明並不大,卻準確傳入我耳朵裡。我越發躲進角落,誰碰我我都掙紮,甚至開始哭。在我近乎崩潰之際,一隻溫熱的手探過來點住我眉心,念了一段我聽不懂的經書。我眼皮漸重,最後昏了過去。
這一次昏迷,我終於知道自己不是在陰曹地府了,我竟然借人身體還魂了。我現在這個身體的主人是當朝九皇子,其母妃是盛寵在外的莊貴妃。
這個身體不是我的,我搶了彆人的身體。
我要還給他。
我茫然看向四周,在銅鏡前看到一匣子的金珠,便抓起一把金珠往口裡塞。隻是我才塞進去,就有人撲了過來。
“從羲!快吐出來!”來人著急地要撬開我嘴,美眸裡全是淚,“乖,快吐出來,不要吃這個,這個不能吃!快吐出來,寶寶,你不要嚇母妃!”
這是九皇子的母妃,不是我的。
我對她搖搖頭,而她下一步把我動作鎮住,她也抓起一把金珠,“從羲,你要是走了,當娘的也不活了,到時候咱們娘倆黃泉下見。”
她要將金珠吞下,我隻能把口裡的金珠吐出,去攔她的手。
莊貴妃見狀一把丟開金珠,把我摟進她懷裡,眼淚直流,一會兒,又拿手捶我,“你是要嚇死母妃才行是嗎?寶寶,娘不能再失去你一回了。”
她捶打了我幾下,又淚眼婆娑問我疼不疼。
疼倒是不疼,隻是她好生會哭,我胸前的衣服都被她哭濕了。我想拿絲帕給她,身上沒有,我去旁邊的梳妝台上找,眼眸一抬,忽地看到鏡中的人。
為何……鏡中人的臉跟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我伸出手,鏡中人也伸出手。
這是九皇子的臉嗎?
我愣怔怔地看,旁邊的莊貴妃以為我又發病了,連忙喊人叫太醫來-
我還魂在九皇子身上,他的臉幾乎跟我長得一樣。我時常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但周圍人都一幅習以為常的樣子。他們總是圍在我身邊喊九皇子,我基本什麼都不用做,連吃飯都有人喂我。
我不喜歡這樣,拿過碗筷想自己吃。
旁邊就響起莊貴妃的聲音,“從羲真棒,都會自己用膳了。”
她又要哭了。
我頓了下,把一早準備好的絲帕放到她麵前。
“娘娘,太子殿下來了。”有人輕手躡腳走進來道。
我聽到這話,吃飯的動作不禁慢下來。
莊貴妃說:“是嗎?那就請他進來吧。”
“孤來得可是不巧,沒想到弟弟和莊貴妃娘娘正在用膳。”身著玄金色衣袍、戴玉冠的青年從外踏入,因為腿長,沒多久就走到我們前方。
“哪裡不巧,正是巧著。”莊貴妃柔柔一笑,“太子可用了膳?不妨在本宮這裡再吃點。”
太子勾唇輕輕一笑,“不叨嘮莊貴妃娘娘了,孤過來是給弟弟送一件東西。來人,帶上來。”
兩個宮人提著一個籠子上來,籠子裡關的是一隻小狐狸,正縮在籠子一角一動不動。
莊貴妃看到送上來的東西,用手帕輕輕捂住鼻子,“太子怎麼送了隻狐狸過來?”
“弟弟之前不是想養寵物嗎?我覺得這隻幼狐生得可愛,便想著給弟弟送來。”太子唇角笑意加深,“若弟弟不喜歡,那孤便把這隻雜毛狐狸宰了,給弟弟做隻狐帽。”
他話裡話外都說要把狐狸送給我,可眼神卻是盯著莊貴妃。
“狗狗。”
太子和莊貴妃同時看向我。
莊貴妃眼露驚訝,“從羲你剛剛說什麼?”
我不錯眼地盯著太子看,輕聲說:“狗狗。”
太子神色轉冷,語氣怫然不悅,“你叫孤什麼?”
“狗狗。”我又重複了一遍,轉頭對莊貴妃說,“我要狗狗,不要狐狸。”
前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上天會讓我重新活過來,我現在知道了。
憑什麼我死了,他們都好好的?太子一而再再而三辱我,視我低賤如螻蟻,段心亭推我入湖,奪我性命,林重檀……
林重檀。
我無聲將這個名字在心裡暗念數遍,曾耳鬢廝磨的繾綣煙消霧散,隻剩恨。
我恨林重檀。
我恨不得斷其筋,剔其骨,生啖其肉。
他要姑蘇林家二少爺的身份,我給他,但他也要給我一樣東西,我要他的命。他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就該與我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拿起桌子上的青提,遞給太子麵前,小聲說:“狗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