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5)(1 / 2)

接下來的幾日,我皆像徹底失了主心骨,魂不守舍地待在華陽宮,縱使是我獨處的時候。

闔宮之大,我不知道私下有沒有人監視我,所以必須不能漏一絲破綻,才能平安將服了假死藥的莊貴妃運出宮。

我已經跟四皇子計謀好了,莊貴妃棺木入皇陵那日,他會將莊貴妃帶出去,宋楠也會混在其中。

我選擇帶莊貴妃離開,是因為她在皇城一日,就受桎梏一日。隻要太子拿莊貴妃來脅迫我,我就毫無辦法,因此我必須要確保莊貴妃的安全。

至於皇上,太子若是知道我拿了玉璽去找東宣王,他想名正言順地登基,就更加不會迫害皇上。

太子手裡沒有玉璽,皇上又殯天的話,彆說諸位藩王不信服他,恐怕京中的幾個王爺也不會首肯他登基。

因假死藥的功效隻有七日,我先找國師算準下葬的吉日,才讓莊貴妃服的藥-

轉眼到了送棺入皇陵的當日。

我渾身素白,麻布纏額,提前一日齋戒焚香,在天色微明就隨著送棺隊伍出發。兩道宮奴撐傘秉燭,黃紙如水湯湯,灑於半空。

天色從剛晞轉為大白,一直走在我身後的鈕喜幾步上前,“九皇子,你走了很久了,上馬車休息會吧。”

從未有過皇子送後妃棺木入皇陵的先例,宮中為我備了馬車,馬車也是渾白,連馬都選的白馬,但我並沒有坐上去。

我搖搖頭,充當回答,繼續往前走。終於,我們到了皇陵,進入皇陵後,我照禮部禮製一應做事,點香、焚紙、擦棺。

最後,當棺木被身材高大的數十人太監合力用繩索放下幾丈以下的地下時,我裝作情緒崩潰,猛然往前去追。

“九皇子!”

“九皇子當心!”

“……”

身後囔囔開了,好多人來拉我,但又不敢使全力,怕傷著我。我狠狠甩開那些來拉扯我的手,做出一副大有隨棺木而下的架勢。混亂之中,我踩到抬棺木的落在地上那一截的繩索,重摔於地。

棺木隻能暫停下放,我雖摔在地上,卻仍然去夠棺木,抓著繩索往前爬。

“母妃,你帶兒臣一起去了吧!”我聲音從那日莊貴妃假死起,就一直是嘶啞的。

但我未能夠到棺木,就被人一把拉住。

“弟弟。”

聲音是太子的。

我抓著繩索的手不由攥地更緊。

我果然沒有猜錯。

太子生性多疑,隻有我悲傷過度,他才會有幾分相信莊貴妃的死訊。

縱使他那日抱著我,哄我許久,我後麵也聽到他吩咐自己的宮人將莊貴妃這幾日服用的藥渣全部拿走。

這個時辰他應該在宮裡,可他卻出現在不該出現的皇陵,他大抵還在試探我。

我隻能故意充耳不聞,還是失態爬向棺木,直至我被攔腰抱起。

被抱起後,我才發現太子今日穿的不是他自己的衣服,他穿的是太監的衣裳。宮裡的太監因為淨身的緣由,大多膚白無須。太子他本身不需要喬裝打扮,也是膚色賽雪,混在人群中,若不仔細看,隻會讓旁人覺得這個太監額外高大些,又相貌陰柔些。

他一出現在我麵前,有眼快者認出,立刻跪在地上,但不敢呼太子名諱。

“九皇子悲傷過度,不宜在這,禮部侍郎,接下來的事就由你操辦。”太子似乎並不準備繼續隱藏身份。

“是,但方才已過了下棺的吉時,需要再等上一個時辰。”禮部侍郎跪在地上,不斷擦著額間大汗。

太子略一沉吟:“那就等上一個時辰,不許出差錯。”

我在太子懷裡仍掙紮要下地,他雙手將我抱得更緊,不顧這裡還有這麼多人,硬是將我帶出陵墓,抱上馬車。

我一被放到座位上,又急著往外跑,隻是我腿摔傷,沒跑兩步,再次跌坐在地。太子堵在馬車門口,他嫌太監冠帽憋屈,一把摘下,丟在座位上。

“彆亂動了,讓孤看看你腿傷成什麼樣了。”太子伸手來扶我,我想推開他,沒能推開,隻能看著他將我褲腿卷起。

兩膝皆磕破了,右邊磕得更嚴重,太子見到傷勢,眉頭就皺了起來,叫人送膏藥過來。

吩咐完人,他又將我抱到座位上。我明白我現在是出不去馬車了,隻能萎靡縮成一團,嗚咽著喊母妃。

耳邊似有歎氣聲傳來,我隔著眼淚看到太子的臉。這些時日他忙碌不少,眼底都有了一層極淡的青黑,不過他相貌素來豔麗漂亮,這層青黑並不折損容貌。

“旁人都說女子是水做的,孤瞧弟弟也是水做的,要不然怎麼有那麼多眼淚。眼皮都哭腫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再難過,也要顧著自己的身體。”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臉,指尖還順手撚去我腮邊的淚。

我當沒聽見,繼續小聲嗚咽。

這時,送膏藥的宮人來了,太子沒讓人進來,隻掀開車簾將東西接過來。他將我兩腿的褲子都卷上去,以手指給我上藥,“疼就跟孤說。”

原來太子也給我上過藥,那時候林重檀還躲在我的榻下,當時太子上藥動作極重,疼得我鬢角出汗。但如今,他上藥舉動輕柔許多,像換了一個人。

其實,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如果太子知道我就是林春笛,他還會是這個態度嗎?

當我是林春笛,他待我如卑賤的螻蟻,貶低我為賣肉的小婊.子,縱使我想討好他,他卻連正眼都懶得看我。

好不容易正眼看我時,卻是給我準備了一場鴻門宴。

他曾因林重檀而要我死,如今他又因我,而廢了林重檀,他處理林重檀時,一點都沒有心軟,如果我不是親眼目睹,他曾經待林重檀有多器重,怕會認為他們兩人原來就有仇。

太子要是知道我是林春笛,他會不會又重新厭惡我?

其實不僅是他,當我是林春笛,沒人在意我,無論是宋楠、聶文樂,或是小侯爺那些人,再或是林重檀,他們好像個個都當我是玩意兒,言語提到我,從未有一絲尊重,可當我成為九皇子,人人都變了樣。

我將那些胡思亂想收斂起,在太子給我上完藥,去淨手時,我倏然爬起,要往外走,卻在下一瞬身體往下倒去。

我要把太子引開,他如果在這裡,那麼四皇子動手的機會就變得更難。我方才故意在陵墓發作一番,就是為了不讓棺木下去。

棺木在地麵,四皇子才好將人救走。

我本是想裝暈倒下去,但可能是這幾日吃得太少,今日又滴水未儘,倒下去的那瞬,我真暈了過去。

意識喪失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了太子著急叫人的聲音-

我猛然睜開眼,先看了下周圍,這不是馬車裡,也不是我的寢殿。這好像……是太子的寢殿。

我剛認出這時何地,輕紗帳外的人就注意到我的動靜,小心翼翼挑開紗帳,“九皇子可餓了?膳食一直備著呢。”

“什麼時辰了?”我著急坐起來,想下榻。

說話的宮人連忙跪於床邊,“回九皇子的話,現在已經是卯時一刻了。”

“卯時一刻?!”我剛挪動腿,就疼得倒吸一口氣。

宮人見狀,膝行往前一步,“九皇子,您的腿傷還沒好,仔細身子。殿下吩咐了,九皇子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奴才們說。”

卯時一刻早過了下棺的時間,我轉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宮人,“太子殿下現在在何處?我什麼時候回到宮裡的。”

“殿下正在批改奏折,九皇子您是未時初回的宮。”

我又問:“那我母妃……”

“九皇子放心,貴妃娘娘容入皇陵的禮已經成了,辦得穩妥,並未出差池。”

穩妥?

那是成了嗎?

我這個猜測在晚間得了驗證,宮外有人放煙火,因貴妃大葬,勒令民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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