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檀不知為何發出一聲低笑,“自然是我,不過我也隻來得及把你抱到這裡,就再沒力氣了。”
他說這話時,唇色都是白的。我雖心裡還是窘迫,不大願意見人,但我需要讓錢禦醫儘快給林重檀看診。
“鈕喜,你進來吧。”我一邊說,一邊示意林重檀鬆開我。哪知道他成了無骨蛇,纏在我身上了。我又不敢用力推開林重檀,隻能壓低聲音對他說,“你這樣子會讓旁人笑話的。”
林重檀眼睫一掀一落,頭靠在我肩膀處,“可是小笛我不舒服,身體特難受。”
“你哪裡難受?”我聽到他這樣說,顧不上笑話不笑話,鈕喜進來後,我急對鈕喜說,“鈕喜,錢禦醫在嗎?讓他進來。”
吩咐完鈕喜,我又看向抱著我的林重檀,“身體不舒服的話,還是先躺下吧。”
他摟在我腰上的手一動,轉而握住我的手。我覺得我好像明白林重檀在想什麼,補充道:“我不走。”
如此一來,林重檀終於肯乖乖躺下,但錢禦醫看診完,告訴我的話卻不是好消息。
林重檀從下大獄就落了一身沉屙宿疾,這些年他又東奔西走較多,並沒有徹底養好身體,再加上跳湖一事,早已經勞損過多。現在他能活著,幾乎全靠他身體裡的蠱蟲護住心脈。
“若再不好好養病,怕是……”錢禦醫話語頓住,我看了眼氈帳的方向。方才我看錢禦醫神情不對,特意將他拉出來說話,怕林重檀聽到不好的話越發身體不適,可我沒想到林重檀病得這麼嚴重。
我強行逼自己冷靜下來,“錢禦醫,一定有辦法治好他的,對不對?”
錢禦醫臉色為難,“微臣不敢保證,他身上有不少傷,最致命一處是心口的傷,微臣仔細看了傷處,若當時再往下一點點,就算有蠱蟲,也是回天乏術。宮裡有許多名貴藥材,還有比微臣醫術更高的杏林聖手,也許能治好巫命的病。”
我指甲不由摁進手心,心口的傷是那次林重檀握著我的手將匕首刺進去的,“我知道了,那到京之前,還勞煩錢禦醫多多照看他,我……我不想他出事,一點都不想。”
“微臣自會全力以赴。”
我決定帶林重檀先回邶朝治病,但這之間必有阻力,第一個阻力便來自北國,現在林重檀怎麼說也是北國的巫命,還備受尊重,連北國王都十分器重他。我要將他帶走,還需要再跟北國王見一麵才行。
而且,雖然林重檀先前說願意跟我回邶朝,但我不確定他那時是一時衝動說的話,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回邶朝,他的身份是個問題。
在世人眼中,林重檀已經死了,我該怎麼向皇上、莊貴妃他們解釋這一切?
假死,逃往他國,還在他國身居高位,這算得上是欺君的罪。
但無論如何,我不能讓林重檀死,我要他活著。
我心裡下定決心後,拖著酸軟至極的身體回到氈帳。早知道我就不該跟林重檀做那種放浪形骸之事,不僅臉皮丟沒了,他身體還變得更虛弱。
我都不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清楚多少,總之我剛剛連鈕喜的眼神都不敢直視,生怕他說出讓我無地自容的話。
氈帳裡,林重檀靠坐在床榻上,慢條斯理地喝著鈕喜煮好的參湯,而他對麵站著宋楠。
“宋楠,怎麼是你在這裡呢?鈕喜呢?”我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大對。
宋楠回過頭,麵色比往日僵硬,“鈕喜說怕主子您肚子還餓著,又去煮東西了,我……去幫他忙。”
他說完從我身邊匆匆走過去。
我想對宋楠說什麼,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罷了,這樣也好,他見我跟林重檀在一起,心裡的那份心思自然會被消磨乾淨。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我走到榻旁,斟酌著把思考好的話說出來,“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邶朝,禦醫說你身體虛弱,你在這裡養病,我不放心,也怕沒人照顧你。你跟我回邶朝,至少我能在你身邊。還有,當年的案子要翻,陳姑娘還活著。”
處理太子的事情時,他宮裡的幾個側妃,母家參與謀逆的,都處置了,幽禁清元寺。至於神誌不清的陳姑娘被送回母家。
林重檀好像連遲疑都沒有,就答應了我,“好。”
我正錯愕他的反應,他先一步說:“北國王那邊就由我自己去說。”
可我不放心林重檀現在的身體情況,但林重檀態度堅決,“我說比你說效果要好,小笛要真那麼擔心我,不妨多讓我抱抱。”
在他的注視下,我抿著唇主動抱住他。林重檀原先是衣服上的香料味壓過藥香味,如今是藥香味壓過香料味。我將臉埋在他脖頸處,手也緊緊抓住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