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伸出手跟蘇葉虛虛一握:“我叫王虎。”
這個名字就跟她的“泥材村”似的,多半也是假的。蘇葉輕輕咳嗽一聲,掐著嗓子眼壓低音色,清脆的少女聲變成了滄桑的老嫗聲。
她沉沉地說:“我手裡有十斤五花肉,要買一個人的‘消息’,誰有他的消息我都買。不過,如果你把這個人給我打聽齊齊全全,讓我滿意了,十斤五花肉就給你。”
現在打擊投機倒把很厲害,乾這一行的人靈活機動,沒點本事人脈,這會早就混不下。王虎在這一片的名聲很響亮,消息麵不知比蘇葉靈通多少。
說完,她把一斤五花肉當做訂金給了王虎。
王虎還算是個混得不錯的倒爺,此時見到蘇葉手裡一斤白花花的五花肉也饞了。五花肉擱在眼下有多麼稀罕,即便王虎也很久沒見到一塊像樣的、這麼大塊的豬肉。他打量了蘇葉許久,爽快地應下:“成。”
直到蘇葉走了之後,王虎心裡嘀咕,奇了怪了,這年頭居然還有人花豬肉買消息。
要是直接給他錢,恐怕他還一定會接受。但五花肉卻不一樣,除了緊要的部門單位像政府、軍隊還有豬肉提供,市麵上的供銷社已經大半年沒有了豬肉的蹤影。
十斤五花肉,恐怕比十斤金子還要珍貴。
乾這一行,彆的方麵可能不行,唯獨消息麵一定得是最廣的。王虎花了三天的時間,精心地打聽了於福達這個人,從出生地到念書、工作都打聽得清清楚楚,一樣不落,就連他平時愛下哪個館子、哪裡養了個姘頭,甚至十歲還穿開襠褲的糗事都打聽得清清楚楚。
王虎把寫滿了於福達過往經曆的信封壓在了磚頭下,心裡思忖著要不要把有人買他消息的事,告訴於福達,賣二手錢。
可是信封剛放下沒多久,王虎回了個頭,一袋五花肉沉甸甸地掛在他麵前,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再回過頭去看壓在磚頭底下的信,已經沒了!一絲絲動靜也沒有,出神入化到無人之境,仿佛跟中了邪似的。
一股冷颼颼地風吹得王虎心裡瓦涼瓦涼,冷汗直冒,腦海裡剛冒出的念頭頓時散得乾乾淨淨。有這種本事的人,想要弄死他太容易了。他嚇得屁滾尿流,抱著五花肉,慌不擇路地踩著單車,呼啦地消失在街頭。
家屬大院。
蘇葉把信封抽出來仔細讀了一遍。
原來傳言真沒錯,於福達在鄉下還真有一個老婆,但沒有領證,隻擺過酒。那個年頭鄉下結婚,還不興領結婚證。他老婆比他大上十歲,虎背熊腰、脾氣暴躁。當年花了大一百塊接濟於福達念完高中,於福達感激之下十六歲便同她辦酒結婚。
高中畢業後於福達在村裡做了會計,52年調到縣紡織廠當工人,54年遷任玻璃廠。調任玻璃廠後一路高升,做到工廠委員乾事,59年調到C市長友油廠當了副廠長。
履曆還是挺順風順水的,蘇葉翻了一頁看到了滿滿的八卦,她眼前驟然一亮。王虎真可謂一個妙人!
嘖嘖,蘇葉看完信後捂住了自己純潔的眼睛。
接下來的幾頁,於福達豐富的經曆辣得蘇葉直嗆眼睛。因為一場意外於福達的老婆喪失了生育能力,兩個人結婚多年卻沒有孩子。
他在玻璃廠工作多年一路升官,飄飄然忘乎所以,瞞著老婆給自己搞了一個姘頭,調到C市後還念念不舍地把姘頭帶了過來,盼著姘頭生娃娃。
鬨饑荒的這兩年,於福達先後做過倒賣玻璃廠玻璃,二手翻新手表、糧食,積攢了不少錢財。具體富有成都,王虎未寫,直提於福達在鄉下蓋了一座青磚瓦房。城裡的姘頭穿金戴銀,年前於福達給了她一百塊,裁了五身衣服,吃喝均下館子,糧票不計其數。
今年初於福達嫖了幾個工廠下崗女工,利用職務之便把她們調到食油廠工作,最近他見到長得水靈靈的覃蘭,頓生想娶的念頭。
末了,王虎稱於福達經常和政府單位的某某官員來往密切,近期恐怕有擢升廠長的可能。
蘇葉把信裡的內容記在腦子裡,燒掉了信。
難怪於福達這麼囂張也沒有人管,還敢算計廠子的兒子,原來是背後有人撐腰。
蘇葉燒完信紙後跟顧向前聊天,談起了覃蘭的事,問他:“向前,你跟市委那邊的人熟不熟?”
顧向前詫異地地看了蘇葉一眼:“有幾個關係還不錯。”
蘇葉眼前一亮,“我想和他們的愛人吃頓飯,你給我引薦引薦,可以嗎?”
顧向前不假思索地說:“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