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真帶了翡翠,拿了鏟子和水桶種草藥去了。
秦二嫂處理好草藥,從西暗間出來,發現天色已晚,光線黯淡,蘭芝正帶了翡翠蹲在東南角的小菜地裡在澆水,背影已經快要融進樹影裡去了,不由有些心疼——她這個嬌慣任性的女兒,在王府呆了一年多,居然連種草藥都學會了!
可是轉念一想,秦二嫂又笑了。
蘭芝說的對,即使是女子,若是能學會一個技藝,自己養活自己,不靠彆人吃飯,也能更自在些。
用罷晚飯,秦家一家人坐在院子裡吃水果聊天。
萬兒洗了一盤蘋果送了過來,想起這蘋果是東街口簡家送來的,便隨口道:“我今日出去買做月餅的青紅絲,正好碰到了簡家的小蓮,小蓮說簡三姑娘病了,心口疼,如今都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秦蘭芝正拈著一個葡萄剝皮,聞言垂下眼簾,把葡萄又放回了盤子裡。
隻要貞英姐姐自己有心,就不一定非要重蹈前世覆轍,一輩子孤苦伶仃守望門寡,在哥嫂手底下艱難度日。
翡翠見秦蘭芝愛吃葡萄卻懶得剝皮,便用香胰子洗了手,剝了一小碟放到了秦蘭芝麵前。
秦蘭芝見狀,便一粒粒拈起吃了。
秦二嫂拿起蘋果吃了一口,皺著眉頭道:“我喜歡吃脆甜的蘋果,不太喜歡這種麵蘋果!”
秦蘭芝在一邊隻是笑,道:“娘,你既然不愛吃,就給我爹唄!”
秦仲安聽到了,便伸手把被秦二嫂咬了一口的蘋果接了過來:“我吃吧!”
妻女不愛吃的,一般都由他來解決。
吃著蘋果,秦仲安和妻子商量著:“蘭芝她娘,明日便是中秋節了,衙門裡也要休沐,咱們一早就去大哥家吧!”
秦二嫂想了想,道:“快中午時再去吧......我還剩些藥香沒做完,明日上午做完晾上再去!”
秦仲安“嗯”了一聲,繼續吃蘋果。
蘭芝身上穿的是白綾窄袖衫,覺得有些涼,便吩咐翡翠:“你去衣櫃裡把那件朱紅寬袖褙子拿來吧!”
穿上褙子後,蘭芝想起往事,忙看向秦仲安:“爹,你明日去大伯家,隻能喝三杯酒,不許多喝,免得你醉了,我祖母又起幺蛾子,就像去年元宵節一樣!”
她瞥了自己的爹爹一眼,打算把醜話說前頭:“王府辦王妃的生日宴,梁皇親的大老婆梁太太也去了,年紀比為祖母都大,可見梁皇親有多老,我祖母也能黑了心去乾那等惡心人的勾當!”
秦仲安臉都羞紅了:“好了好了!放心吧!放心吧!明日爹爹一定不喝酒,就一直盯著你!”
得了爹爹這句話,秦蘭芝大眼睛亮晶晶,笑嘻嘻給秦二嫂使了個眼色。
對付她爹,還是得她出馬!
秦二嫂也笑了——她說的話秦仲安老是當耳旁風,還是蘭芝對她爹爹有辦法,
第二天快到午時,秦家留翡翠和萬兒看家,一家三口雇了輛馬車,帶著禮物往秦家老大秦伯健家去了。
秦伯健住的是秦家祖宅,就在城北的漢冶胡同,宅子倒是比秦仲安家大不少,是一個二進的宅子,秦老太帶著秦伯健的兩個女兒秦鳳兒和秦鶯兒住在後院,秦伯健和妻子王氏帶了大兒子富哥和小兒子貴哥住在前院,再加上家裡使的一個丫鬟和一個小廝,宅子有些窄狹,日子也過得緊緊巴巴的。
到了漢冶胡同,一家人相見,倒也言笑晏晏。
秦家大房一直聽人說秦蘭芝被王府逐了出來,心裡都有些幸災樂禍,可是他家一向沉得住氣,不管心裡怎麼想,麵上還是過得去,提都不提蘭芝被逐一事,隻是看向蘭芝時,從王氏到秦鳳兒和秦鶯兒,都笑得特彆意味深長罷了。
秦蘭芝才不把這些放在心上,笑著行禮寒暄罷,便一起去後院看秦老太。
秦老太一見一年多沒見的孫女秦蘭芝,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嘴巴親熱得很:“哎呦呦,我嫡親的蘭芝呀,你可回來了,祖母可想你了!”
蘭芝笑:“多謝祖母掛念!”
秦鳳兒和秦鶯兒彼此使了個眼色,吃吃直笑。
一家人其樂融融聊了一會兒,秦老太忽然專喜為悲,裝模作樣用帕子拭著眼角道:“今日全家團聚,男孫女孫都在我老人家眼前,我實在是歡喜,聽說如今宛州城裡人過中秋,都是去運河旁的酒樓去吃螃蟹,我快死的人了,心裡就想著這一口,不知死前能不能嘗一才嘗這運河螃蟹的滋味......”
秦蘭芝一聽,就知道自己這位祖母又要起幺蛾子了,便看向自己的爹秦仲安。
秦仲安遲疑地看向秦伯健。
秦伯健是讀書人,雖然屢試不第,到如今還是一位老童生,卻素來講究以孝為本,當下便恭謹道:“母親說的是,兒子這就派小廝去雇頭口和馬車!”
秦老大家小廝辦事很是妥當,不過一盞茶工夫,秦家男子騎驢,女子乘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出城往運河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