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父王也不能不聽皇伯父的吧?!
趙鬱自小酷愛觀察,他發現自己的父王仗著是慶和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慶和帝輕易不會把他怎麼樣,一向頗有些跋扈,不過若是慶和帝發下話來,父王再不喜歡,一般都會板著臉聽從。
他利用福王的這個特點,逃掉過好多次毒打了。
秦二嫂帶著蘭芝回了家,卻見秦仲安正陪著一位又白又瘦竹竿似的女子在桂花樹下坐著,知道這位便是秦仲安請回來的媒人張嫂,忙上前相見。
那張嫂一站起來,個子原來更高,穿著件靛藍高領對襟寬身夾衣,係了條玄色裙子,白臉上又搽了不少粉,一說話粉就撲簌簌往下掉,眉毛描得黑黑的,嘴唇塗得血紅,說話時白嫩細長的手指翹著蘭花指,看得秦二嫂和蘭芝膽戰心驚——這位張嫂也太不靠譜了吧?!
彼此坐下說話。
原來秦仲安親自去請城中另一位官媒,對方明明在家,家常出門騎的驢子就在門外料槽裡吃草,卻讓兒子出來,推說自己不在家。
秦仲安一生氣,扭頭就要離開,卻碰到了一位州衙的同僚,同僚就介紹了這媒人張嫂。
張嫂雖然打扮上奇詭,說話卻很有氣勢:“娘子請放心,要找一個清俊聰明小夥子做上門女婿,這可太簡單了,明日小媳婦我就帶人過來,讓娘子親自相女婿!”
秦二嫂本來將信將疑,可是見這張嫂敢做這保證,便道:“在我家裡相看不大妥當,不如咱們另找一處妥當地方?”
張嫂凝神想了想,然後嬌羞地輕輕一拍手:“小媳婦我倒是有一個地方!”
蘭芝一直含笑坐在一邊,這會兒便問了一句:“不知張嫂說的是哪個地方?”
張嫂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來:“就是咱們宛州城有名的茶館竹林茶館呀,距離你家又近,到時候秦老爹秦二嫂你兩口子陪著你家大姐兒在竹林茶館的雅室內坐定,我帶著來相看的小夥子在庭院裡站著說話,秦二嫂你若是要繼續相看,就給個信號,我就帶了人進去說話,讓您近看一番,如何?”
蘭芝低頭聽著,不由想起上次在竹林茶館見趙翎,卻見到趙鬱的情景,不禁有些癡了......
秦仲安和秦二嫂一聽,都覺得甚是妥當,便答應了下來。
秦二嫂送張嫂出門,到了大門口,笑吟吟塞了一兩銀子給了張嫂:“張嫂子,我們兩口就這一個獨生女兒,一向嬌養著,一心想著給女兒尋找一個穩妥可靠生得又好的女婿,錢財我們是不論的,家道清貧些也無所謂,隻要人好,若是親事成了,到時候我再給張嫂子你五兩謝媒錢!”
張嫂把小銀錁子塞進了袖袋裡,笑吟吟翹著蘭花指:“二嫂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秦二嫂回到院子裡,見蘭芝正和蜀芳研究著如何煮出乳白色的鯽魚湯,便問了一句:“翡翠呢?怎麼不見?”
蜀芳笑吟吟道:“娘子,翡翠姐姐在樓上給姑娘做衣服呢!”
蘭芝正彎腰看白瓷盆裡歡快遊動的鯽魚,臉微微有些發熱,沒有作聲。
近來不知為何,她胸前似乎又開始發育了,有些脹,變大了不少,先前的胸衣穿上有些緊,因此翡翠在給她做新的胸衣。
這件事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即使對親娘,她也沒法子說出來。
蘭芝低下頭,伸出手指戳了戳水裡的鯽魚,繼續和蜀芳說:“我試驗過一次,快要起鍋的時候,在魚湯裡加入一勺南酒,煮出的鯽魚湯就是乳白色的,湯味更鮮美,魚肉更細膩,而且裡麵燉的豆腐也更軟爛入味......”
蜀芳認真地聽著,道:“姑娘,我都記住了,你且等著吧,中午我定讓姑娘吃到鯽魚燉豆腐!”
蘭芝見她可愛,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剛戳過鯽魚,忙又悄悄收了回來,眯著眼睛直笑。
儲秀在一邊都看到了,偷偷笑了起來。
午飯做好,蜀芳和儲秀在擺桌。
蘭芝親自上樓去請翡翠下樓用飯。
翡翠正坐在窗前榻上做針線,見蘭芝進來,便笑著道:“姑娘,這個大紅色的抹胸已經做好了,你來試試吧!”
蘭芝挨著翡翠坐下,拿起抹胸一看,見大紅緞麵上繡著層層疊疊的粉色薔薇花,甚是精致可愛,便輕輕道:“真好看,不過不能太緊了,上次你做的那個就太緊了。”
翡翠笑眯眯道:“姑娘,不如先試試吧!”
她拿了新做好的這件抹胸,陪著蘭芝去屏風後試穿。
蘭芝脫得隻剩下下麵的白碾光絹挑線裙,在翡翠的幫助下穿上抹胸,然後讓翡翠看。
翡翠一邊看一邊感歎:“姑娘這裡生得真好,又白又嫩又豐滿,我若是男子,一定要娶你為妻!”
蘭芝笑著用手調試著胸衣:“對不住了翡翠,姑娘我更喜歡男人氣十足的男子,不喜歡你這小白臉!”
翡翠嘟囔道:“好像郡王的臉不白似的......”
蘭芝隻顧走到妝鏡前欣賞自己的新抹胸,根本沒聽到翡翠對趙鬱的批評。
試罷抹胸,蘭芝穿上衣服,帶著翡翠下了樓。
翡翠一下樓,就聞到了撲鼻一股魚湯燉豆腐的鮮香,心裡一驚,一把拉住了蘭芝的手:“姑娘,這......這是燉了鯽魚湯麼?”
蘭芝點了點頭:“對啊!”
又道:“我知道你愛吃豆腐,特地交代蜀芳多燉些豆腐呢!”
翡翠忙跑到桂花樹下去看,卻見到白瓷盆還放在那裡,裡麵卻養著幾朵瑩白菊花,鯽魚卻不見影蹤,當下都快哭了:“鯽魚那麼可愛,怎麼能燉了......”
蘭芝有些心虛,忙上前摟住翡翠,柔聲寬慰:“下午我帶你去買錦鯉好不好?聽說有賣錦鯉的,特彆好看,而且我不吃錦鯉!”
聽到蘭芝要給她買錦鯉,翡翠這才歡喜起來,道:“以後我若是再養兔子,你們千萬彆吃了!”
蜀芳一臉神往:“翡翠姐姐,爆炒兔子肉特彆好吃,我還會鹵兔子頭呢!”
蘭芝不禁也有些嘴饞了:“爆炒兔子須得麻辣一些更好吃!”
翡翠:“......哼!”真是一群貪吃鬼!
秦家正熱鬨的時候,一尾小舟破水而來,停在了秦家西隔壁趙家的後門外。
一個穿著鬥篷戴著兜帽的高個子跳下了船,飛快地閃身進了趙家後門。
待進了外院書房,見到了趙鬱,這高個子這才伸手撥掉兜帽:“郡王,我可是幫了你大忙啊!”
趙鬱看著王湉粉白嘴紅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這次若是事成,我自有好處給你!”
王湉等的就是趙鬱這句話,忙道:“郡王可彆忘記了!”
說罷,他忙忙招呼小廝知義:“哎呀呀,快取水和香胰子,我得趕緊洗臉!”
第二天早上,小廝知文從王府過來了。
原來福王正命人四處尋找端懿郡王,已經開始發火了。
趙鬱回到王府,直接去了福王的外書房。
趙翎聽說他來了,忙迎了出來,低聲道:“陛下的旨意到了,讓你也跟著進京朝賀千秋節,父王一時沒找到你,正生氣呢,你說話悠著點,父王若是動手,你撒腿就跑,我會幫你的。”
趙鬱聽了,心中頗有些感動,抬起胳膊攬住了趙翎的肩膀,笑嘻嘻道:“哥,謝謝你。”
小時候父王揍他,哥哥一般都是跪下哀求父王住手。
後來哥哥也大了,再遇到父王揍他,哥哥都是讓他先逃走,自己在後麵勸說父王。
這份兄弟情他記住了,所以趙鬱從來沒想過要學彆的王府,為了奪嫡兄弟鬩牆。
親王爵位自是哥哥趙翎的,他趙鬱有本事出去另置一份家業,帶著妻兒過自在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