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鬱像排演小戲一般,把今日覲見自己要說的話, 要做的動作都想好了, 因此一進延福宮, 看了一眼慶和帝就跪了下去,聲音帶著哭腔:“求皇伯父成全!”
慶和帝一下子愣在了那裡,接著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走過來親自扶起了趙鬱:“阿鬱, 你這是怎麼了?”
趙鬱雙手搭在慶和帝手上, 雙眼含淚抬頭看向慶和帝,眼皮微紅,黑白分明的眼睛濕漉漉的,跟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似的, 他咬了咬嘴唇,卻不肯說,隻是搖了搖頭,又低下頭去。
慶和帝心疼極了, 扶著趙鬱:“阿鬱, 你有什麼話不能和朕說麼?”
趙鬱隻是落淚。
慶和帝還沒見過大男人哭個不休, 簡直是沒有辦法,隻得向白文怡求救。
白文怡態度沉靜,指揮著宮女太監送上盥洗之物,服侍趙鬱洗了臉。
趙鬱清俊的臉上蒙著一層水汽, 瞧著越發的稚氣, 他看著慶和帝, 聲音裡滿是委屈:“皇伯父,侄兒想求您件事,不知道皇伯父能不能答應......”
不知為何,明明是演戲,可是看著慶和帝,趙鬱忽然悲從中來,淚水不受控製湧了出來。
他自己也是一驚,忙用手去揩拭。
慶和帝從來見到的都是喜笑顏開的趙鬱,還沒見過傷心成這樣的趙鬱,急急接過白文怡遞過來的白綾帕子,親自去拭趙鬱的淚,心裡一陣酸楚。
趙鬱從慶和帝手裡接過帕子,用力摁在了自己眼睛上,心裡有些納悶,又有些羞愧——他原本的設想是眼睛含淚,看著淒慘就行了,沒想到居然成了大哭包,真是慫得夠嗆!
見趙鬱已經平靜下來了,慶和帝這才溫聲道:“說吧,阿鬱,你要求朕何事?”
趙鬱吸了吸鼻子,看向慶和帝:“皇伯父,我想分府另居。”
慶和帝聞言,心裡一驚,抬眼看向林文懷。
林文懷忙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慶和帝這才看向趙鬱:“阿鬱,你為何有這個想法?”
趙鬱早已胸有成竹,眼神憂鬱看向前方的雕花長窗,啞聲道:“皇伯父,福王府也就那麼大,我父王有一正妃二側妃三夫人,還有二十六個妾室,無數的通房。除了嫡出的世子,我還有九個弟弟,十二個妹妹。”
他聲音平靜,卻如同冰層下的河水,冷冰冰沒有一絲生機:
“我父王的妾和通房很多比我年紀還小。”
“不大的王府,擠滿了男女主子和侍候的人,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眼睛,簡直令我喘不過氣來。”
“我已經十七歲了,完全可以分家出去,自己創下家業了,而不是日日守在王府的四角天空內,看著這些人為一點點利益你爭我奪睚眥必報。”
他起初還是演戲,可是越演越投入,最後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皇伯父,好男兒誌在四方,我若是繼續呆在王府,早晚會變得和他們一樣,父王扔下一點殘羹冷炙,我就像狗一樣撲上去搶奪撕咬!”
慶和帝悚然而驚,但是想象了一向趙鬱描述的畫麵,他全身的寒毛就豎了起來。
片刻後,慶和帝緩緩道:“阿鬱,你想怎樣?”
他最怕的其實還是王府內宅那些饑渴的女人毀了趙鬱!
想起往事,慶和帝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自己就是十三歲的時候被......後來就有了第一個兒子趙曙......
每每想起這件事,慶和帝就覺得渾身發麻,寒毛直豎,恨不能人生重來一次。
不能讓阿鬱重蹈他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