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初春時節,天氣頗為寒冷, 船行在運河之上更是風大浪大, 因此蘭芝很少帶著阿犬到甲板上去玩,隻在中午太陽最好的時候帶著阿犬去甲板上曬曬春日太陽。
這日傍晚, 外麵起了風,蘭芝索性帶著阿犬呆在艙房裡玩耍。
趙鬱忙碌得很, 一直在外艙忙碌, 蘭芝略有些無聊,坐在艙房窗前,拿了個靶鏡照著玩。
她這次出來, 倒是沒怎麼易容,隻是用溫涼給的一種對肌膚無害的藥膏塗抹了臉、頸部和手, 肌膚變成了粗糙的淡褐色, 整個人就變得沒那麼明豔奪目了,隻是一雙大大的杏眼依舊清媚明亮。
阿犬已經會爬了, 正和奶哥哥阿青一起在榻上爬來爬去玩耍, 侯奶娘和翡翠立在一邊看著。
蘭芝正端詳著鏡中的自己, 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有人在奪她手中的靶鏡——扭頭一看,原來阿犬不知何時爬了過來!
母子二人四目相對, 阿犬清澈的大眼睛盯著蘭芝看了片刻,又把臉埋在蘭芝身上聞了聞,確定依舊是娘親的氣味了, 這才放心地扶著蘭芝站在榻上, 伸出兩條胖胳膊, 從蘭芝背後抱著蘭芝。
蘭芝被阿犬抱住,心裡甜絲絲的,柔聲和阿犬說話:“阿犬,你叫聲‘娘’吧!跟著我叫——‘娘’!”
阿犬沉默片刻,然後大聲叫道:“抱抱!”
蘭芝:“......”
趙鬱正好進來,聽到阿犬叫“抱抱”,便走過去要抱阿犬:“阿犬,爹爹抱!”
侯奶娘見趙鬱進來,忙抱著阿青福了福,悄悄退了下去。
翡翠端起茶壺,給趙鬱倒了一盞清茶,也退了出去,搬了張小凳子坐在艙門外守著。
都過了一天了,阿犬對這個自稱是爹爹的陌生人還有些抗拒,用力掙紮起來。
趙鬱鎮壓了他的反抗,老鷹捉小雞一般把阿犬給捉了過來,用力抱在懷裡。
阿犬也不哭鬨,隻是沉默地掙紮著,間或還在趙鬱臉上拍了一下。
趙鬱也不生氣,笑嘻嘻隻管把小崽子抱在懷裡:“崽子,聞聞是不是你老子的氣味!”
阿犬這崽子鼻子靈敏得很,跟小狗似的。
阿犬吸了吸鼻子聞了聞,發現果真是熟悉的爹爹的氣息,這才放鬆地讓趙鬱抱了。
趙鬱得意地給蘭芝使了個眼色,小虎牙在晨曦中閃閃發光,煞是可愛。
蘭芝不由笑了起來,把一個布老虎遞給了阿犬,然後看向趙鬱:“阿鬱,快到楚州了吧?”
趙鬱笑嘻嘻道:“請叫我‘阿穆’,我如今可是趙穆!”
他抱了阿犬挨著蘭芝坐下:“明日一早睡醒就到楚州碼頭了,咱們先在楚州稅關納了稅,然後運到楚州城內鋪子發賣。”
這次從宛州出發,趙鬱的商船上運送的是宛州的瓷器和幾箱子獨玉擺件。
阿犬坐在爹爹懷裡,把玩著手裡的布老虎,聽著爹爹和娘親說話。
趙鬱從旁邊固定在船壁的架子上抽出一個卷軸,展開讓蘭芝看:“大周運河貫通南北,河上行商往來不絕,海商的貨物也要經過運河發往大周南北各地,因此運河稅關征收的關稅,就成為大周朝廷非常重要的稅收來源,在大周商業最興盛時期,稅關的收入曾占到了大周稅額的一半以上。”
蘭芝曾經看過朝廷邸報,低聲道:“阿鬱,可我看過朝廷邸報,去年運河稅關的收入隻占大周全年稅額的四分之一呀!”
趙鬱笑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這是因為孟氏家族控製了運河稅關!”
他單手抱著阿犬,空出另一隻手把展開的卷軸鋪在了榻上,修長的手指指著輿圖上的稅關給蘭芝看:“大周總共有八個稅關,運河上的稅關就有七個,八大稅關從北到南依次是魯州臨清稅關,鄭州金水河稅關、京城西水門稅關,宛州稅關、楚州稅關、揚州稅關、蘇州稅關、杭州稅關,這八大稅關都由孟氏家族的人控製,我們明日一早要到的楚州稅關,主政便是世子妃小孟氏的旁支堂兄孟坤。”
蘭芝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孟坤那張白白的大臉,瞅了趙鬱一眼,笑道:“其實孟坤生得不錯,濃眉大眼高鼻子,隻是眼下發青,眼睛渾濁發黃,分明是酒色過度!”
想到上元節那夜趙鬱被孟坤給看上,蘭芝不禁笑了起來。
她其實長得也不錯,可是跟趙鬱一起出去,反倒是趙鬱更容易被人惦記上,幸好這次出門,趙鬱讓溫涼幫他易容了,有些像先前的趙穆,卻比趙穆要普通一些,沒有趙穆那樣英俊。
趙鬱沉聲道:“我讓人調查了,這八個稅關的主政,也就孟坤最是昏聵無能貪財好色容易抓到把柄,因此咱們這次要從孟坤入手,若是能拿到得力證據送入京城,雖然不至於扳倒孟氏家族,能收回稅關卻也不錯!”
他伸出手指在輿圖上點了點:“若是能收回稅關,大周一年的稅額,有可能會翻一番!”
前世他抄了孟氏,所得銀兩就頂上大周好幾年的稅收了......
孟氏家族控製了八大稅關,可是四大世家中最肥的一個了......
蘭芝凝視著趙鬱的眼睛:“此事乾係甚大,孟氏若是發現咱們的行動,一定會瘋狂反撲,咱們須要小心。”
趙鬱“嗯”一聲,道:“我會好好保護你和阿犬的!”
阿犬本來正在玩手裡的布老虎,聽到爹爹提到自己的名字,忙抬頭“啊”了一聲。
趙鬱笑了:“阿犬小崽子能聽懂咱們的話。”
蘭芝也是笑:“以後在他麵前說話,咱們得注意一些了!”
趙鬱伸手摸了摸阿犬軟軟的臉頰,道:“我趙鬱的兒子,以後是要做大事的,我自然得從小培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