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鬱和阿犬的父子爭寵中,商船在運河上日夜不停行駛著,終於在三月十五這日趕到了杭州運河碼頭,泊在碼頭內,趙鬱、王湉等人裝扮完畢,隻等杭州稅關的稅吏來課稅。
這次登船的稅吏是一個白白淨淨的中年人,自稱姓關,他帶著人一一驗查了商船上的貨物,然後當場寫下報單,道:“船上共裝載瓷器四十箱,玉器十箱,總價四萬兩白銀,大周稅製‘凡三十抽一’,應納稅銀一千三百三十三兩三錢三分,這是報單,裝車後通過稅關時再完稅,完稅後才能通過!”
扮作青衣小廝的蘭芝在一邊聽了,不禁瞪大了眼睛——在楚州稅關,稅吏再貪婪,給的報單也是總價三萬兩白銀,隻用交納一千兩稅銀,如今到了杭州稅關,居然漲了這麼多!
趙鬱微微一笑,道:“關大人,請這邊說話!”
到了僻靜處,趙鬱把一張銀票遞了過去,陪著笑低聲道:“區區心意,請笑納,乞青目一二!”
那姓關的稅吏瞥了一眼銀票,見是一張二百兩銀票,便伸手接了過來,臉上神情卻依舊淡淡的:“既如此,總價改為三萬兩吧!”
趙鬱笑容和煦:“關大人,不知能否引薦一下杭州稅關的孟老爹......”
杭州稅關的主政也姓孟,正是蘭州守備孟敏治的庶出兄長孟敏世。
姓關的稅吏略微遲疑了一下,瞟了一眼趙鬱的腰間。
趙鬱會意,當即一把揪下了腰間掛著的玉佩,含笑塞給了稅吏:“麻煩大人了......”
這塊玉佩是好多年前慶和帝賞他的,蘭芝特意讓他佩上,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人給瞧上了——不過這樣也好,這塊玉既是天子所賜,內廷定有記錄,到時候可以作為證據了!
關稅吏接過玉佩看了看,眼睛亮了起來:“竟是荊山玉!”
要知道,荊山玉如今早已開采殆儘,傳世的荊山玉極少,而且很少流落民間,極是珍貴。
趙鬱微微一笑:“這是小人家傳的物件,大人若是不棄,送給大人賞玩又何妨!”
關稅吏手指摩挲著這塊玉佩,眼睛發亮,片刻後方珍而重之收起了這塊玉佩,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模樣:“孟老爹身為杭州稅關主政,地位顯赫,自不是輕易能見的......這樣吧,你們的商船先不要卸貨,明日傍晚,且在稅關官署東角門等著,我給你們引薦孟老爹!”
送走關稅吏,留下守船之人後,趙鬱一行人下了船,乘著馬車離開運河碼頭,進了杭州城,在西湖附近的一處宅子安頓了下來。
這處宅子自是青衣衛的產業,符合青衣衛的一貫審美,院子小巧雅致,花木扶疏,甚是舒適。
孫冬提前過來,把這裡安排得妥妥當當,趙鬱和蘭芝居住的內院的擺設鋪排,全都是按照蘭芝的喜好來的,擺件多是素瓷,靠枕、錦褥、簾幔、寢具多用淡青淺粉這樣的素雅顏色。
侯奶娘和蜀芳帶了阿犬和阿青在院子裡玩。
蘭芝得了空,在屋子裡歇息。
翡翠見妝台上擺著精致的紫檀木妝匣和大大的西洋妝鏡,便打開妝匣,發現是一個又一個精致的雕花抽屜。
她拉出最上麵的一個抽屜,發現裡麵全是用水晶瓶裝的香汁子,又拉開旁邊的抽屜,發現裡麵全是各種香膏,而下層抽屜也全是各種簪環釵梳,不由又驚又喜:“姑娘,這孫冬怎麼能想得這麼周到!”
蘭芝原本倚在錦榻上歇息,聞言笑了:“孫冬是個小夥子,不可能這麼細心,青衣衛在杭州這邊的管事必定是女子!”
翡翠驚訝道:“女子也能做青衣衛的管事?”
蘭芝正色道:“女子在聰明才智上並不遜於男子,為何不能做青衣衛的管事?隻要有能力,女子也可以做大事!”
翡翠總覺得蘭芝這句話頗有深意,便不再說話,默默在心裡品味著。
到了晚間,阿犬玩累了,早和阿青一起跟著侯奶娘和翡翠在偏院睡下了。
蘭芝臉上的易容糊了一天,怪不好受的,便和趙鬱卸去易容一起洗了澡,又讓人在院中的薔薇花架下擺了一張坐榻,屏退侍候的人,隻有她和趙鬱兩口子留在院子裡。
蘭芝和趙鬱舒舒服服倚著靠枕歪在坐榻上麵,中間的小方桌上擺著幾樣精致的杭州菜肴——一碟鹵鴨、一碟熏桂魚、一碟桂花蓮藕、一碟東坡肉、一碟龍井蝦仁、一缽杭州蓴菜羹,另有一壺上好的女兒紅。
這些菜肴都是蘭芝愛吃的。
她先嘗了嘗桂花蓮藕,直覺桂香撲鼻,甜而不膩,便又吃了一塊,然後鼓動趙鬱也嘗嘗。
薔薇花正是花季,開了滿架,花香氤氳。
不知院外何方,青衣衛安排了人在吹笛,笛聲悠揚,宛如天籟,在月光和花香中悠悠而來,美得渾似夢境。
蘭芝端起酒盞飲了一口,在微醺中開口問趙鬱:“青衣衛在杭州的主事是誰?怎地如此會安排?”
趙鬱用牙箸夾了一粒蝦仁喂給了蘭芝,道:“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姐,出身韓氏,前幾年因不滿家族安排的婚事,與家族決裂,破家而出,改名換姓進了青衣衛——明日她會來見咱們!”
蘭芝心中頗為向往,端起酒盞一飲而儘:“這女兒紅綿甜可口,香氣醇厚,我今夜可要一醉方休!”
趙鬱端起酒盞飲了一口,湊過去吻住了蘭芝,把酒渡給了她,啞聲道:“我來喂你......”
他和蘭芝既然兩三年內不能生孩子,蘭芝想飲酒,就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