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生得極好,麵如傅粉,唇若抹朱,眼若流星,虎體猿臂,他抬了抬手,又是連環三箭射出,大船上又是兩聲慘叫同時響起。
整座聽風樓靜了一瞬,緊接著就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有人認出了這個年輕美男子正是魯州守備林蔭,正要說出,卻見運河河麵上有三艘大船忽然駛了過來,一字排開,擋住了那巨船的去路——三艘大船上旗幟在風中呼啦啦作響,旗幟上“魯州守備林”五個燙金大字時隱時現。
大周隻有魯州守備林蔭手下有水師,這下那些沒認出林蔭的人也明白,原來魯州守備林蔭來京城了。
三樓人群中有人趁亂悄悄往前擠,很快就擠到了月台邊緣,對準地下倒的趙鬱正要下手,卻發現不對——福王擋在趙鬱前方,一時根本沒法下手。
殺手唯一遲疑,察覺到有些不對,抬手不顧一切朝著福王和趙鬱同時射出臂弩,誰知雙手手腕瞬間被身後之人捏住,猛地抬向上方,隻聽“梆梆邦”三聲巨響,三支□□斜飛向上,直接射入了上方的彩繪屋簷內。
擒住他雙手的人正是做小廝打扮的孫秋。
孫秋抿嘴一笑,雙手齊齊用力,那殺手悶哼一聲,雙手手腕活生生被當場折斷。
趙鬱在看到控製住殺手的孫秋的時候,知道危機已經過去了,忙推開身前的福王,一骨碌爬了起來,然後單膝跪地,用力搖撼著依舊倒在地上的福王:“父王,您怎麼了?父王!父王——”
福王睜開了眼睛:“孤......沒死——”
他隻是被趙鬱拖著摔倒在地的時候,腰似乎受傷了,這會兒疼得不會動了。
福王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平常難得動彈,一旦受傷,就特彆嚴重,整個人已經不能動了。
林文懷帶著一群全副武裝的青衣衛走了過來,沉聲道:“福王遇刺,速速封鎖運河彆業,絕不走脫一個!”
青衣衛齊齊答了聲“是”,即刻散開。
福王被趙鬱硬生生扶了起來,疼得滿臉是汗,聽到林文懷的話,更是心虛,臉色蠟黃,顫聲道:“本王......本王無事,不要大張旗鼓,傷了各位貴賓的體麵......”
林文懷走了過來,見趙鬱和趙翎兄弟正試著攙扶著福王起來,便一臉體貼,高聲向眾人說道:“王爺明明受了傷,還這麼體恤咱們大家,咱們大家哪能辜負了王爺如此厚愛,為了早些擒住幕後主使,這點不便咱們大家還是能忍著的,大家說是不是啊?!”
能在三樓的男客,自然是朝中重臣和頂級貴族,自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哪裡會多說,都打了個哈哈,表示了同意。
蘭芝與韓香綾、文氏和馮琳聊了一陣子,覺得這裡有些過於陰涼,幾個人便沿著運河邊的楊柳小徑散步說話。
距離聽風樓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蘭芝聽到了前麵傳來慘叫聲驚呼聲,頓時心裡咯噔一聲,一顆心似沉入無邊深淵,當即拎著裙擺就往聽風樓奔去——彆是阿鬱出事了!
蘭芝一直堅持在看朝廷的邸報,知道趙鬱這些日子在忙什麼。
大周就像一個看著紅光滿麵的病人,瞧著氣色很好,其實隻是虛胖,身體各處都是膿瘡,有的已經發作了出來,又紅又腫,有的卻一點跡象都沒有,可是你若是摁上去,會發現那個地方是硬的,毒瘡就隱藏在肌膚之下。
趙鬱拿了銀刀,要把這些明的暗的膿瘡挖出來,敷上藥療治,勢必會觸及毒瘡,也就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那些人就像膿瘡裡的毒膿,又像大周身體上肥大的吸血水蛭,他們從這個身體上得到了太多,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失去已經得到的好處的。
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他們會狗急跳牆圖窮匕見。
從趙鬱開始改革兵部的那天起,趙鬱就把他自己置於了最危險的境地。
韓香綾當即也追了過去。
文氏和馮琳愣在了那裡。
馮琳看了看已經衝到聽風樓前的蘭芝,低聲道:“嫂嫂,我也去看看!”
文氏點了點頭:“我也去!”
馮家已經做出了選擇,她是馮家的一員,自然也要緊緊追隨郡王妃。
丫鬟們也都跟著過去了。
聽風樓的樓梯是在外麵的,把守樓門的王府侍衛已經換成了青衣衛的人。
青衣衛認出了端懿郡王妃,遲疑了一下,這時候韓香綾已經追上來了,大聲道:“郡王妃,我陪你!”
青衣衛自是認識韓香綾,忙閃在一邊,放端懿郡王妃和韓香綾等人過去。
蘭芝顧不得多說,拉了韓香綾就衝上了木質樓梯,直奔三樓——她知道趙鬱是在三樓。
剛衝到二樓,蘭芝迎麵就看到了背著福王從樓梯拐角處過來的趙鬱,見趙鬱一切如常,她這才鬆了一口氣,雙腿也有些發軟,身子靠著木梯的扶手,叫了聲“阿鬱”。
趙鬱一見蘭芝,當即把背上的福王轉移給了趙翎:“哥,我的腳剛才好像扭住了,噝,好疼,你背父王吧!”
趙翎這會兒已經明白剛才三樓發生的那一連串事件,其實是針對趙鬱進行的刺殺,心情相當複雜。
他“嗯”了一聲,接過福王,背在背上,在小廝的攙扶下下樓去了。
趙鬱故意一瘸一拐走上前,可憐兮兮看著蘭芝:“蘭芝,你攙扶著我下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