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央又被小皇帝宣入宮了。
這一次, 小皇帝說要給央央看一個好東西,是個秘密,請央央一定要對裴宣保密。
太師夫人隔三差五就被宣入宮, 已經是人儘皆知的事情,無人注意, 就連裴宣也隻是慣例送央央到宮門口。
央央笑眯眯給裴宣整理了一下衣領,難得親昵地在裴宣臉側親了親。
“夫君,早點來接我,嫂嫂說今天廚房做奶糕, 我想吃了。”
出嫁半年, 央央還是閨閣少女似的天真爛漫, 裴宣把她養的極好,央央始終保持著那副純潔。
“好。”
裴宣許久沒有在外享受到小妻子的熱情,受寵若驚,牽著央央的手把玩了一番, 叮囑她:“和陛下少說會兒話, 他說你聽, 我早點來接你。”
央央又在裴宣懷裡賴了一會兒, 撒著嬌兒,貓兒似的粘人。
“夫君,親一親好不好?”
央央攥著裴宣的袖子,搖了搖他:“想要夫君親一親。”
裴宣臉頰有些發熱。
他成親半載, 在屋裡早就習慣了和央央的各種親昵, 但是在外, 到底還要顧及他的身份,央央的麵子,未曾做出過些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這裡又是宮門口……
裴宣對上央央亮晶晶的眼睛,被蠱惑似的,低下頭在央央的唇上親了親。
罷了,他的心尖兒要,在哪兒都得滿足。
央央滿足地笑了,笑容裡充滿了開心。
“夫君,我去了。”
央央鬆開了裴宣,衝著他甜甜地一笑,退後兩步,跟著小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上了轎子。
裴宣在宮門口目送轎子從視線範圍消失,宮門重新閉合。
裴宣心裡猛地一跳。
*
這一次小皇帝把地方定在了暖帳。
乍暖還寒,天氣時冷時熱,若是不注意保暖,很容易染上風寒。
暖帳又是小皇帝玩出來的小玩意兒,他總是好奇征戰沙場的將軍們在外是什麼樣的,弄了些東西放在宮裡,假裝自己也去過沙場。
暖帳裡還有一些身著鎧甲的士兵,都是太監宮女偽裝的,小皇帝穿著一身鎧甲,將軍模樣的打扮,抱著頭盔疾步出來相迎。
“師娘,快來看我這一身甲衣如何!”
少年長得快,半年功夫已經躥了一截,比央央都要高了。
央央自然是誇。
“陛下氣度非凡,這一身鎧甲更是襯的陛下天神降臨的威嚴。”
小皇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師娘淨會哄我開心。”
“我也哄師娘開心,”小皇帝喋喋不休,“我外祖父家有個表姐,可會玩了,我請表姐來陪師娘玩。”
人自然是早早就找好的,就在暖帳裡。
那位皇帝外祖家的表姐看起來十八|九歲,相貌清秀,笑起來的樣子很溫柔。
“民女見過太師夫人。”
這位表姐也懂禮節,見到了央央,屈膝行禮。
“我表姐做得一手好膳,師娘前些日子不是說沒胃口麼,今日就讓表姐大展身手,看能不能讓師娘胃口好一些。”
小皇帝興衝衝地:“表姐,快把你看家本領使出來,哄我師娘開心。”
“是。”
那表姐一點被輕賤的感覺都沒有,老老實實屈膝行了禮,退了出去。
央央看了一會兒那表姐的背影,收回視線。
“師娘。”
小皇帝落了座,手托腮看著央央。
“師娘,我能問一個問題麼?”
“陛下請問,臣婦知無不言。”
“師娘眼中的老師,是一個什麼人?”
小皇帝自嘲:“我跟著老師的時候,字都寫不全。一晃這麼多年了,我是老師唯一的學生,可我總覺著怎麼也看不清楚老師。”
央央細聲細語:“陛下,越是身邊的人越是看不清,這個很正常,或許就是燈下黑。”
“我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但是能告訴陛下,夫君是怎麼想的。”
“夫君那年十六歲,先帝將七歲的陛下托付給了夫君。夫君年歲不大,陛下更是稚齡,在夫君的心中,陛下不單單是他的學生,更是他維護的弟弟。夫君護著陛下,一如家人。”
小皇帝眼神迷離。
他想起來了。
當年他還是一個勢弱的太子,周圍兄弟對他虎視眈眈,他的身邊隻有一個年輕的老師。老師憑借自己的能力,與那些老狐狸周旋,硬生生在絕境中給他殺出了一條血路。
當時先帝薨後,皇子們試圖篡位,也是年輕的老師護在他身前,用沾滿鮮血的手扶著他的肩,哄著他彆怕,讓他親眼看著江山,如何一步步落到他的手中。
還有他夜裡做噩夢,哭著喊老師,哪怕老師已經在裴府歇下了,大太監一叫,老師還是回橫跨半個京城入宮陪他,坐在他身邊講書,哄著他睡。
曾經小皇帝覺著,這世間隻有老師是對他最好的人,這世間也隻有老師,是能讓他依靠的人。
可是這一切在登基之後,就變了。
朝廷上下全部都掌控在老師的手裡,他會指責,會反駁,會生氣,也會失望。
小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他是皇帝,為什麼要受製於人?
就這麼想著想著,過去的老師好像死了,他開始與老師虛與委蛇。
小皇帝的沉默,被那位表姐打斷。
表姐身後跟著一連串士兵打扮的丫鬟,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
“民女不知太師夫人的喜好,隻做了些擅長的,還請太師夫人賞臉品嘗。”
表姐躬身請小皇帝和央央入座。
自己站在一側,拿著筷子布菜。
“等等。”
小皇帝忽然按住了表姐夾菜的手。
“表姐,朕忽然想到禦膳房好像還藏了一壺好酒,你去拿來。”
然後回頭對央央說道:“天氣冷,師娘喝兩口酒可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