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太子必定會和聖上起衝突!
一旦聖上和東宮有了嫌隙,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就有機會趁虛而入。
魏明飛快思考,幾息之間就做了個決定:不管怎樣,必須想辦法穩住太子。
他不在乎朱綠芸嫁給誰,隻怕太子情急之下犯糊塗。
還沒來得及謀劃什麼,窗外幾聲駿馬嘶鳴,幾個東宮扈從滾下馬背,飛跑進院。
“長史,太子殿下被聖上的近衛扣押了!”
魏明腦子裡嗡的一聲,衝出書房。
這麼快就出事了?
扈從一臉驚惶,抱拳道:“長史,方才太子殿下要送公主出城,被城門的金吾衛攔下送回宮,太子和聖上起了衝突,聖上大怒,讓近衛綁了太子。”
魏明急得直跺足,他就知道會出事!
“快去請太子妃殿下!”
鄭氏乃名門大姓之女,溫柔賢淑,知書達理。丈夫李玄貞和朱綠芸藕斷絲連,她從未嫉妒,一直勸李玄貞早日娶了朱綠芸,以免妨害兩人的名聲。
魏明聽扈從稟報完宮裡發生的事,知道事情緊急,顧不上避諱,求到她麵前。
鄭璧玉慌亂了一瞬,很快鎮定下來,道:“我是內宅婦人,不敢妄議朝政,長史想讓我做什麼?”
魏明暗暗稱許,鄭氏不愧是望族之女,這一份從容,就足以勝過朱綠芸。
他歎口氣,道:“殿下,太子衝動之下和聖上起了衝突,暫時被扣押在宮中,眼下也隻有您出馬才能勸太子向聖人服軟。”
李德先被朱綠芸氣了個半死,還沒想出對策,又聽說李玄貞直接帶著朱綠芸跑了,更是火冒三丈。
一國儲君如此意氣用事,成何體統?!
他派人把朱綠芸送去公主府嚴加看管,綁了李玄貞,逼他和朱綠芸徹底劃清界限,如若不答應,就要廢了他。
李玄貞不肯低頭。
李德怒不可遏,抽出龍案前懸掛的寶劍,作勢要砍李玄貞,被身邊近侍好說歹說給勸住了。
現在李玄貞還關在宮裡,不論誰去勸說,他一概不理會。
鄭璧玉已經聽侍女說了朱綠芸主動要求和親的事,道:“殿下的為人,隻怕不會輕易服軟。”
她是李玄貞的妻子,比其他人更了解李玄貞。
他平時看著溫和從容,舉止得宜,其實陰沉,冷鬱,敏感,多疑,喜怒無常,不可捉摸。
鄭璧玉嫁給他四年,除了一個陰魂不散的朱綠芸,沒受過其他委屈。
李玄貞敬重她,她投桃報李,也願意敬重自己的丈夫。
隻有敬重,沒有親近。
同床共枕幾年,還生養了一個兒子,鄭璧玉發現自己依然沒走進李玄貞的內心。
她沒有怨過李玄貞。
他曾親眼目睹相依為命的母親燒死在麵前,那個被烈火焚燒得麵目全非的女人臨終前死死攥著他的手,叮囑他為她複仇。
鄭璧玉見過被火燒傷的人,那種恐怖猙獰的景象,她至今想起來仍然覺得毛骨悚然。
唐氏以最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在兒子心中種下永不磨滅的複仇之火。
她成就了李玄貞。
也毀了李玄貞。
對於一個常年被噩夢纏繞,看到烈火就臉色發白,經常赤著雙眼揮刀發狂的李玄貞,鄭璧玉恨不起來。
她可憐自己的丈夫。
朱綠芸不相信李玄貞的真心。
鄭璧玉相信。
那年,李玄貞奉命尋找流落在民間的朱綠芸和她的母親,從一場大火中救下母女。
那位曆經坎坷的前朝妃子被火燒傷,彌留之際,懇求李玄貞好好照顧朱綠芸。
和唐氏何其相似。
李玄貞同情朱綠芸,對妃子立下誓言,會好好照顧朱綠芸,守護她,不計一切代價保護她。
不管她鬨出多少是非。
鄭璧玉明白,李玄貞對朱綠芸的感情不僅僅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和憐惜,其中還夾雜著責任,承諾,自傷身世,還有一種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對於少年時的他的彌補。
這樣的感情遠比男歡女愛更持久。
鄭璧玉長歎一口氣,道:“長史,除非阻止聖上賜婚,否則我進宮去勸說殿下隻是白費功夫罷了。”
魏明苦笑:“聖上正在氣頭上,福康公主咬死了口,非要下嫁,葉魯部落聯合其他蠻族朝朝廷施壓,賜婚的詔書可能已經寫好了。”
現在朝廷騎虎難下,隻能賜婚,李德又被朱綠芸的膽大妄為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聯姻之事無可挽回。
鄭璧玉麵露憂愁之色:“那豈不是沒辦法了?”
魏明搖搖頭,壓低聲音:“既然不能阻止賜婚,我們隻能另辟蹊徑。”
鄭璧玉疑惑地看著魏明。
魏明小聲道:“李代桃僵。”
鄭璧玉恍然大悟:“長史的意思是,另尋一個貴女代替福康公主下嫁?”
魏明點頭。
鄭璧玉思索片刻,道:“葉魯部落未必會答應。”
朱綠芸敢鬨出這麼大的禍事,顯然早已經私底下和葉魯部落達成了什麼條件,不然葉魯部落不會冒著和大魏撕破臉的風險胡攪蠻纏。
兩邊一個願意娶,一個願意嫁,李德都束手無策,他們能做什麼?
魏明一笑,道:“葉魯部落答不答應換人,那是以後的事。殿下隻需進宮告訴太子這個主意,讓太子知道還有轉圜之法。”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穩住李玄貞,避免父子之間發生更大的衝突。
鄭璧玉沉吟半晌,點了點頭,吩咐仆從準備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