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畢娑回到聖城的第三天,王宮發出告示,將於下個月的月初舉行盛大的行像節,曇摩羅伽會出現在法會上。
剛剛和北戎訂立盟約,又即將迎來盛會,城中百姓歡欣鼓舞。還沒到正日,從王宮到平民百姓家中都開始為法會做準備,灑掃庭院,支設帷幕,分外熱鬨。
教瑤英梵語的小沙彌告訴她,每年行像節,聖城萬人空巷,爭者如堵,以至於常有踩死人的事。
“觀看行象能消除罪惡,獲得福德,公主也可以去參加法會,到時候對著行象許願,比平時更靈驗!”
瑤英想起去年太極宮的那場佛誕法會,興致索然。
小沙彌眼神狂熱:“行像節的那天,佛子會搬回佛寺,開壇講經,還要和龜茲、高昌、疏勒的高僧辯法,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盛會!我已經和寺中掃地的師兄說好了,讓他幫我占個好位子!”
瑤英麵露詫異之色:“佛子要開壇**?”
阿史那畢娑帶回水莽草,減緩了曇摩羅伽的痛苦,但是這才三天啊!短短幾天,剛剛從瀕死中恢複一點生氣,他居然就要準備和一眾高僧辯經,這不僅考驗他的體力,更考驗他的腦力。
西域高僧都是強辯高手,他能應付得來嗎?
小沙彌點點頭,看著瑤英,“公主,您是不是很想看佛子辯經?”
瑤英嘴角輕輕抽了抽,曇摩羅伽和高僧辯經時說的不是梵語就是胡語,她一句都聽不懂,當然不想去,她隻是驚詫於曇摩羅伽的毅力。
一場風波消弭於無形,王庭百姓滿心期待盛會的到來,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的佛子九死一生,每一刻都在飽受煎熬。
她神色感慨,小沙彌又看了她好幾眼,眼珠轉了轉:中原公主對佛子果然一片癡心,這就開始魂不守舍了。
當晚,瑤英為曇摩羅伽茶飯不思、以淚洗麵的流言傳遍王宮。
瑤英沒有理會那些謠言,聽蒙達提婆說中軍騎士帶回了自己的嫁妝,帶著親兵前去迎接。
阿史那畢娑帶著水莽草直接入宮,剩下的裝運絲綢布匹、書籍典章、佛像珠寶的大車四天後才抵達聖城,負責押運的人是般若。
他把冊子交給瑤英,拍著胸脯道:“請公主照著冊子清點一遍,除了水莽草,其他的都在這裡。”
瑤英謝了他,沒有照著單子清點,直接請騎士將大車拉進王宮庫房。
般若交接完事情,立刻回王宮,看到曇摩羅伽果然好轉,念佛不已。
第二天,謠言傳到他耳朵裡。
般若又氣又急,找到瑤英,手指頭對著她一點,渾身哆嗦。
瑤英一臉莫名,問:“可是佛子有什麼不妥?”
水莽草毒性很大,能救人,但服用多了也會有害,她吃的凝露丸之所以昂貴,就是因為要用許多藥材去減輕水莽草的毒性。
瑤英臉上的擔憂不像是作假,般若不由得一怔,想起曇摩羅伽的吩咐,生生咽下在心裡醞釀翻騰了很久的斥責。
算了,這位公主雖然厚顏無恥,卻是真心仰慕王的風采,要不是她的嫁妝,王怎麼能脫險?
般若板著麵孔道:“王好多了。”
瑤英一臉茫然,喔了一聲,道:“法師吉人天相。”
般若瞪了她一眼:“我聽人說你天天纏著僧人打聽王的病情……你不要到處打聽王的事,傳出去對王的名聲不好,以後再有什麼事來問我!”
瑤英一時無語:她哪有到處打聽曇摩羅伽的事?王宮上下全都崇拜曇摩羅伽,幾乎句句離不開佛子,她並沒有刻意打聽。
般若卻認定了瑤英在處心積慮接近曇摩羅伽,警告她:“你彆想趁機接近王,你帶來的藥救了王,王很感激你,但是王不會被你打動的!”
他話音剛落,緣覺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前。
“公主,王請您去正殿。”
般若目瞪口呆。
瑤英朝他攤了攤手,“是你們王請我去的。”
般若無言以對,脖子一扭,一聲不吭。
瑤英從他身邊走過去,跟著緣覺去正殿。
穿過前庭時,幽靜的門廊裡一道金色弧光閃過,斑斕花豹無聲無息地從牆上躍下,抬爪按住了階前纏繞的藤蔓。
緣覺腳步一停,示意瑤英不要慌張。
瑤英這幾天經常看見這隻野性未脫的花豹,已經沒那麼怕了,收回視線,一動不動。
花豹雙眼微眯,跳上長廊,尾巴低垂,忽然朝瑤英走了過來。
緣覺臉色微變。
“阿狸!”
一道帶著笑意的嗓音響起,金發碧眼的中軍將軍從內殿疾步走出來,擋在瑤英身前,朝花豹搖了搖手,“彆嚇著文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