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衛國公身中奇毒,成了個廢人,原來是真的!
半晌後,千牛衛收起長刀。
薛五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悄悄吐了口氣:現在的衛國公彆說殺人泄憤了,連走路都要護衛攙扶的人,怎麼殺人?
他上前一步,低聲道:“衛國公,聖上有旨。”
李仲虔抬起眼簾,淡漠地掃他一眼。
“滾。”
聲音有氣無力。
薛五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李仲虔已經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步子邁得很大,沒走幾步就氣喘籲籲起來,親兵連忙停下,他低吼了幾聲,親兵不敢作聲,攙扶著他登上石階。
千牛衛盯著李仲虔遠去的顫顫巍巍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朗聲道:“衛國公,你想抗旨嗎?”
太監捧著詔書上前。
李仲虔腳步一頓,看一眼身邊的親兵。
親兵會意,轉身奔下石階,抽出腰刀,斬向太監手裡的捧盒。
哐當兩聲巨響,捧盒碎成兩半,跌落在地,捧盒裡的詔書也被斬得稀碎。
太監魂飛天外,尖叫著直往後退。
千牛衛大怒:“衛國公,你竟敢對聖上不敬!”
李仲虔沒理會他,頭也不回地走進府門。
砰的一聲,門從裡麵合上了。
眾人麵麵相覷。
鄭景和薛五對視一眼,回宮複命。
衛國公雖然大逆不道、拒絕接旨,但是沒有傷人性命,已經是萬幸了。
薛五替李仲虔說了幾句好話。
上官皺眉問:“衛國公果真成了廢人?”
兩人點頭:“不錯,我們親眼所見。”薛五嘖嘖了幾聲,歎道:“您是沒看見,衛國公都瘦成一根竹竿了!風吹吹就能倒,走幾步路就喘得跟拉風箱似的。”
和太子李玄貞齊名的戰將,就這麼成了廢人。
上官頷首,入殿向李德稟報。
第二天,東宮。
侍女向鄭璧玉稟報打聽來的消息:“昨晚聖上派太醫去國公府為衛國公診脈,幾個太醫都說衛國公的武藝確實廢了,拿雙筷子都在不停打顫。聖上下旨嘉獎衛國公,衛國公拒不聽旨,他的護衛打傷了好幾個太監,政事堂的幾位相公去看望他,也被他的護衛趕走了。現在沒人敢去國公府。”
鄭璧玉鬆口氣。
李仲虔如果沒受傷,勢必大鬨長安,他現在這樣,其實對誰都好。
魏明不放心,繼續派人打探。
探子回說隻要宮中有人登門李仲虔就大發雷霆,侍女好幾次看到他想拿起金錘砸人,還沒抬起來人就先倒在了地上。
東宮屬臣心中暗暗慶幸:這位煞神以後再也威脅不到太子的地位了。
魏明向李玄貞報告這道喜訊。
李玄貞的傷還沒好,斜倚憑幾,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將魏明調去教皇太孫讀書。
魏明呆了一呆,苦笑著朝李玄貞叩拜,退了出去。
眾人一頭霧水:太子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支走他最倚重的魏長史?
有人求到鄭璧玉跟前,請她為魏明轉圜。
鄭璧玉凜然拒絕,言說自己是內宅婦,不便乾涉東宮事務。
眾人隻得安慰魏明:等太子氣消了,一定會召他回來!
魏明有些氣餒,臨走前囑咐眾人:“若有關文昭公主的事再有變故,一定要讓我知曉!”
眾人滿口答應,心裡卻不以為意。
文昭公主已經死了,還會出什麼變故?
他們現在正在為另一件事發愁:朱綠芸偷偷跑了出去,下落不明,四處都找過了,朱綠芸蹤跡全無。
好在李玄貞重傷未愈,精神恍惚,沒有問起朱綠芸。
李仲虔的回京讓滿朝文武提心吊膽,然而他現在廢了武功,並未掀起大風大浪,眾人放下心來。
翌日,宮中大宴,為凱旋的將士慶功。
宴會在麟德殿西亭舉行,歌舞喧天,彩燭輝煌。
久未在人前露麵的李玄貞出席宴會,臉色蒼白陰鬱。
官員舉著酒杯上前和他攀談,他反應冷淡,不似平時平易近人,官員訕訕地退下了。
鄭景坐在角落一席,看了李玄貞幾眼,若有所思,起身朝他走過去。
“殿下。”鄭景舉杯,環顧一圈,“我記得文昭公主請婚的那晚,也是這樣的宴會,她盛裝出席,明豔無儔,各國使臣都在打聽她是哪一位公主。”
李玄貞閉了閉眼睛,低頭給自己倒了杯酒。
鄭景無意味地笑了笑,轉身回席。
滿座文武朝臣喝得半醉,李德起身,指甲蘸酒,對著空中彈了幾下,正要開口勉勵將士,殿門外忽然傳來一片騷動。
樂聲戛然而止。
氣氛霎時變得僵硬沉重。
眾人一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搖曳的燭光中,一道高挑的身影慢慢登上石階,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之中。
是武藝全廢的李仲虔。
他一身雪白長袍,瘦骨嶙峋,立在殿中,狹長的鳳眸陰沉地掃視一圈。
眾人不由毛骨悚然,心中皺起鼓點,視線落到他腰上,見他一身白衣,渾身上下沒有佩戴刀劍,也不見那對讓人聞風喪膽的金錘,悄悄籲出一口氣。
一個廢了的李仲虔,不足為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