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朱綠芸和親衛的供詞來看,他們一行人從北戎牙庭出發到抵達王庭,路上走了幾個月,這就意味著她離開牙庭時,瑤英、海都阿陵都在高昌,她心裡惦記著中原的李玄貞,到了牙庭以後悶悶不樂,諸事不管,對北戎王室之間的爭鬥一無所知。
也就是說,從朱綠芸身上問不出海都阿陵的近況。
不過瑤英還是有了很大的收獲。
據朱綠芸的親衛說,義慶長公主嫁給北戎的一位斷事官畢班胡為妻,畢班胡是北戎貴族子弟,掌管北戎刑律,是瓦罕可汗的堂弟。按照北戎的風俗,畢班胡帳中不止一位妻子,他最寵愛的妻子是長公主。
聽到畢班胡這個名字,瑤英恍然大悟。
難怪朱綠芸敢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義慶長公主的丈夫可以威懾海都阿陵:畢班胡就是海都阿陵的老師。
畢班胡和義慶長公主一個教海都阿陵北戎文字,一個教他漢文。將來,畢班胡會是海都阿陵最忠實的追隨者。在海都阿陵殘忍屠殺瓦罕可汗一族後,他依然對海都阿陵忠心耿耿,日後更是成為海都阿陵的左膀右臂。
假如瑤英不知道這一點的話,可能真的會被義慶長公主蒙騙,以為長公主和她的丈夫能以長輩的身份勸說海都阿陵放過她。
從前,瑤英曾經想過,海都阿陵之所以對中原如此了解,肯定和義慶長!公主有關,長公主的仆從回到中原,分散於大魏、南楚、西蜀各地,遊說各個勢力,攪亂各國局勢……這一切都說明長公主和海都阿陵關係匪淺。
謝衝他們一致認為長公主已經叛國,為了替朱氏王朝複仇,她選擇投靠北戎,讓北戎幫她踏平中原,要天下為朱氏陪葬。
瑤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假如長公主是被迫的呢?
長公主和親突厥,被迫先後嫁了祖孫三代,最後部落覆滅,她落入北戎手中,身如浮萍,隨波逐流。她隻是個弱女子,受儘苦楚,沒有辦法抗爭,也許她並沒有參與海都阿陵的計劃,隻是迫於無奈才不得不聽從於他。
長公主想利用她謀害曇摩羅伽。
朱綠芸不知道長公主的具體計劃,以為來王庭就是哄哄瑤英,求瑤英答應和長公主合作,為自己的任性之舉贖罪。
瑤英不傻。
朱綠芸隻是個幌子,長公主知道她靠不住,沒有告知她實情,長公主的目標是王庭,她想幫助畢班胡和海都阿陵得到王庭。
緣覺跟在她身邊,見她雙眉緊皺,沒敢吭聲。
隊伍出了長街,慢慢向北。
人聲遠去,路邊人煙稀少,長長的垣牆橫亙在起伏的山岩上,瑤英從思索中回過神,發現周圍已經看不見市坊那一排排的二層樓房。
她轉頭問緣覺:“這是去哪裡?”
拿到供詞,她準備直接回王寺。
緣覺回答說:“去沙園。”
“沙園是什麼地方?”
緣覺賣關子:“公主去了就知道了。”
瑤英挑了挑眉。
緣覺讓幾個王庭親衛先回王寺報信,帶著瑤英繼續往北,騎馬攀上高高的土崖,來到一處峭壁前,峭壁上有一塊平整的土台,白雪皚皚,風聲呼嘯。
瑤英裹緊氅衣,冷得直打哆嗦。
緣覺指了指土崖下的山穀:“公主,您看,那裡就是沙園。”
瑤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崖下有河流經過,如今河麵還結有厚厚的冰層,河畔一大片開闊平緩的雪原,其間散布著許多起伏連綿、排列整齊的圓錐形小石堆。
“那是什麼?”
緣!緣覺道:“那些是鷹墩,老鷹隻在懸崖峭壁間築巢,不易馴養。這些是可以讓雛鷹歇翅、瞭望的石墩,現在鷹還沒歸巢,傍晚的時候,這些鷹墩上會落滿雛鷹。”
瑤英麵露向往之色。
緣覺接著道:“公主,沙園是王庭近衛軍馴養信鷹、獵鷹的地方,整個蔥嶺南北,最好的信鷹和獵鷹都在這裡。”
他停頓下來,看著瑤英。
瑤英瞪大了眸子。
……
半個時辰後,瑤英帶著一隻鷹回到王寺。
一路上她緊緊攥著腳絆,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選的鷹給放跑了。
緣覺哭笑不得,道:“公主,您放心,沙園的鷹訓練有素,就算你鬆開腳絆,它也會飛回來的。”
瑤英想了想,還是不敢鬆開抓著腳絆的手指,摸摸鷹的翅膀,小聲道:“萬一這隻鷹不喜歡我,真飛走了怎麼辦?”
她的表情很認真。
緣覺一愣,發現她是真的在擔憂,不由得哈哈大笑。
瑤英知道他在笑話自己,嘴角輕翹,跟著微笑,喂胳膊上的鷹吃了塊肉乾。
這隻鷹是她自己選的,羽毛深黑,泛著墨色光澤,雙翅上各有一抹金黃軟毛,翅底雪白,張開翅膀時,尖爪利喙,威風凜凜。
緣覺帶她去挑選信鷹時,她一眼就挑中了這隻。
幾人從由近衛軍把守的側門回到王寺,瑤英肩膀上的鷹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近衛領著瑤英和緣覺去見曇摩羅伽。
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長廊前徘徊,看到瑤英,迎了上來,目光落到她肩頭的黑鷹上,怔了怔。
“阿史那將軍!”
瑤英加快腳步,笑著迎上去,讓他看自己選的鷹。
“多謝將軍慷慨贈鷹。”
瑤英笑著道,緣覺和她說了,聖城的沙園和獸園都由畢娑管轄,這隻鷹是畢娑送她的。
阿史那畢娑一臉茫然。
緣覺站在瑤英身後,指指鷹,又指指頭頂,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不停對畢娑使眼色,眼皮直眨,差點翻出眼白。
畢娑雙眼微眯,明白過來,嘴角勾起,笑道:“公主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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