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緣覺說的沒錯,比武大會結束後,果然有人給瑤英送來獎賞——幾頭肥羊。
她讓親兵把肥羊送去莫毗多的營地,不然帶著幾頭羊回王寺,誰都能猜出她的身份。
第二天,幾頭羊又回到她的院子——以大盤羊肉的方式,親衛告訴她,莫毗多命人宰了肥羊,用他們部落的方式,親手為她烤了一隻羊。
“王子的手藝不好,請公主不要嫌棄。”
瑤英挑了挑眉,讓自己的親兵把羊肉分著吃了。
中午,畢娑過來找瑤英說幾句話,親兵招呼他一起吃,他掃一眼盤中的大塊羊肉,眉頭輕皺,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應該鬆口氣還是更憂愁。
曇摩羅伽心性堅毅,既然認為心動隻是一時的悸動,就像風吹漣漪,不會改變什麼,可以繼續他的修行之道,那麼必然不會阻攔莫毗多。
但是愛欲這種事情豈是想克製就真的能克製得住的?
隻要動了情,好就會想親近,想獨占,隨之引發種種情緒:嫉妒,失落,渴求,欲望……
畢娑一麵覺得,莫毗多向李瑤英示好,正好可以警醒曇摩羅伽,讓羅伽清醒過來,一麵又擔心莫毗多會引來羅伽的妒忌,讓羅伽陷得更深,那他練功之時極易走火入魔。
李瑤英這樣的女子,太容易讓男人想獨占了。
曇摩羅伽之前想度她出家,已經是一種貪欲的表現,他能眼睜睜看著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嗎?
……
畢娑憂心忡忡,來到議事廳,廳中擺了巨大的沙盤,曇摩羅伽正在召見五軍將領,莫毗多也在,隻缺他一個人。
他定定神,朝羅伽行禮,和其他將領一樣站在沙盤邊。
將領們已經看過戰報,了解北戎行軍的動向。幾人眉頭緊鎖,都是一臉凝重,即使提前知道北戎人來襲,麵對北戎的強大騎兵,他們依然沒有什麼勝算,而且經曆過一場動蕩,軍心浮動,五軍戰鬥力肯定大不如前。
北戎人的家鄉氣候惡劣,不適合耕種放牧,他們不事生產,專以劫掠為生,馬背就是他們的繈褓,部落人人皆兵,戰術多樣,裝備精良,幾乎可以說是一支無敵勁旅。從前,王庭和北戎對峙,大軍輕易不會主動出擊,大多數是靠著堅硬高大的城牆來消耗北戎人的糧草軍備,逼他們撤軍。
幾位將官還從未真正戰勝過一支北戎軍隊,看完戰報,心中惴惴不安。
為什麼不繼續守城呢?
曇摩羅伽抬眸,目光掃視一圈,仿佛能看穿眾人的心思。
眾人慚愧地低下頭。
曇摩羅伽示意他身旁的緣覺取來一份輿圖,擺在大案上。
將領們看著案上的輿圖,發現輿圖上標注了幾條線路,湊近了低頭細看。
曇摩羅伽問:“北戎這些年久攻王庭不克,為什麼仍不放棄?”
將領中的一人道:“因為
北戎人貪得無厭!”
“他們垂涎王庭的富庶和肥沃的土地!”
曇摩羅伽頷首,手指點點輿圖,道:“北戎賴以生存的方式就是征伐,他們的軍隊越強大,越需要靠劫掠來供養軍隊,攻下聖城後,他們才能征服更遠的恒羅斯、薩末鞬,除非徹底打垮他們,他們不會停下征伐的腳步。”
“王庭和北戎這一戰不可避免,王庭固然擅長守城,但是北戎一日日壯大,弓|弩車隻能阻擋一時,如果不能趁北戎內鬥之時削弱北戎,他日北戎兵臨城下,再堅固的城池也抵擋不了北戎大軍。”
王庭安逸太久,守城戰術又一次次擊退了北戎,朝中從上到下不敢冒險,長此以往,王庭一天天衰落,北戎的兵力隻會越來越強,到最後,王庭必敗。
他此前病勢沉重,既要穩住朝中局勢,又要提防北戎,隻能以守勢為主,現在他還能再撐幾年,北戎又內鬥不斷,他得抓住機會削弱北戎,為王庭爭取更多生機。
這樣一來,即使他不在了,北戎也無力攻克王庭。
眾人心頭一凜,收起畏懼惶恐之色,抱拳應是。
敵人張牙舞爪、狼子野心,他們不能退縮,必須主動迎戰!
商議過後,王庭兵分三路,一路率領一萬步兵、五千騎兵,直奔沙城,必要時誘敵深入,一路率一萬軍隊,作為伏兵從旁策應,另外一路由畢娑率領一萬軍隊。
幾方約定了會師地點,一個將領指著沙盤中代表一處山穀的地方,問:“瓦罕可汗的大軍必定會經過此處,在這裡設下伏兵,可以出其不意,不過也必然要麵對北戎主力,這一路軍隊由誰領兵?”
畢娑朝曇摩羅伽看去。
曇摩羅伽點點頭,緣覺會意,取出一麵藍白相間的小旗插在沙盤裡。
將領們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
這不是已逝攝政王蘇丹古的軍旗嗎?
畢娑出聲道:“攝政王蘇丹古之前被薛家謀害,深受重傷,他的親兵忠心耿耿,將他藏在一處山洞之中,替他赴死,那顆首級並不是攝政王本人。攝政王之後被一個放羊的牧民救下,在牧民的帳篷裡養傷,前不久他終於能下地走路,已經在牧民的幫助下秘密趕回聖城。”
他和幾位將領一一對視,“我已經去見過攝政王了,確實是攝政王本人,他還活著。”
說完,他、緣覺和其他近衛朝曇摩羅伽行禮。
“佛陀保佑,攝政王大難不死,此次出征,我王庭必定大勝!”
廳中將領麵麵相覷,驚疑不定,他們雖是心思簡單的武人,到底身居高位,對朝中的暗流湧動並不陌生,蘇丹古還活著,他們驚喜不已,但是細細思量,假如這一切都是佛子設下的局……
要知道,瓦罕可汗之所以不顧盟約帶兵攻打王庭,就是因為他以為蘇丹古死了,王庭又經曆了一場動蕩,是他下手的好時機。
佛子要對付的人不止是世家,他以蘇丹古的死來撬動所有勢力,一環套一環。
在佛子沒有暴露他的計劃之前,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是不是還有其他謀算。
眾人冷汗涔涔,神色愈發恭敬,隨畢娑一起行禮。
……
確認了排兵之策,畢娑忽然道:“王,瓦罕可汗的所有兒子中,若論陣前斬將,個個都是力大如牛的勇猛之輩,但是論行軍打仗,排兵布陣,海都阿陵無疑最為狡詐,末將以為,必須提防此人。”
其他人點頭附和。
曇摩羅伽眼簾抬起,看向畢娑的目光帶了幾分威壓。
畢娑知道他已經猜出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硬著頭皮道:“末將帳中有一個漢人,曾在海都阿陵帳下行走,她了解海都阿陵和北戎軍隊,末將請求帶她隨軍,以便征詢問策。”
其他將領點頭讚同:“既有這樣的良才,阿史那將軍一定要帶上他!”
曇摩羅伽不置可否,轉頭和其他將領說話。
畢娑頭上出了汗。
商討完軍務,其他將領一個個告退出去,近衛撤走沙盤,畢娑留下沒走。
曇摩羅伽淡淡地掃他一眼。
畢娑走上前,小聲說:“王,我剛才當著其他人的麵提起文昭公主,絕無私心。文昭公主可以假扮成我的親兵隨軍,公主確實了解海都阿陵和北戎軍隊的戰陣、戰術,帶上她,我們遇上海都阿陵時,可以隨時問詢她的意見。而且公主和高昌的尉遲達摩、楊遷一直保持聯係,她隨軍,可以告知尉遲達摩戰場上的局勢。”
曇摩羅伽沉默不語。
畢娑試探著問:“王是不是擔心公主的身體?公主雖然嬌弱,來回高昌的路上並未有任何拖累隊伍之舉。此次她隻是隨軍,不會親臨戰場,絕不會有性命之憂,我會讓親兵保護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