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傷勢算不上很重, 但在做完現場筆錄後,程白依舊陪尚菲到醫院做了完全的傷口消毒和包紮,疼得尚菲哭天喊地的。又因為這一次的事情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是“遇襲”, 要不是反應夠快, 程白出手夠及時, 看鄭興義出手的架勢和那水果刀的長度, 完全可能鬨出人命來,所以在去醫院的路上,她就給尚菲家裡人打了電話。
傷口包紮得差不多時, 人就到了。
前麵是尚菲哭天喊地, 一眨眼就成了一場挨罵大會。
尚父尚母這一大晚上本來在家裡看電視,還給女兒煮了冰糖雪梨湯, 等她回來喝,結果突然接到這電話,嚇得不行, 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趕來了醫院。
瞧見尚菲這血淋淋的胳膊,尚母差點沒暈過去。
心疼了一會兒就數落起她來:“你說你, 當年你選專業的時候我就不同意, 學個什麼經濟的不好偏要學法律!學法律也就算了, 你還要當法官!你看看人程白,就算當個律師不好嗎?你這真是要氣死我!”
尚菲幽怨地看了旁邊立著的程白一眼,心裡很不服氣, 悄聲嘟囔:“她挨打挨罵比我慘的時候您是沒見過罷了……”
“你還敢犟嘴?!”
尚母今年才五十多歲呢, 平時就鍛煉身體, 耳朵好得不行,一下就聽了個清楚,氣得拿手指頭戳她腦袋。
“命都差點沒了,要不是人程白,我現在就不是來醫院看你,我得是到太平間看你了!還敢不敢當法官,啊?”
“什麼太平間不太平間的,呸呸。媽您說話能吉利點嗎?我這不還活蹦亂跳沒死呢嗎?”尚菲伸手按住自己的腦門,為了避免自己繼續被批下去,開始無恥地裝起可憐來,“哎呀哎呀,您彆戳了,我這胳膊,我這老胳膊呀……”
尚母頓時緊張起來:“哎,沒動著哪裡吧?疼嗎?你可趕緊把手放下彆亂動了……”
先前的批評戲碼立刻轉母女情深。
程白看著,無意識地笑了一下,隻是眼眸一垂,這笑意又淡了許多,眉目間染上幾分冬夜的寂冷。
她悄沒聲息地走了出來。
尚父比起那沒譜兒的母女倆要穩重不少,轉眼看到,便跟著走了出來,叫住她:“程白啊,這回可多虧了你啊。”
“沒事。”程白停住腳步,麵上的神情還算得上輕鬆,“這一次的事情是事發突然,而且也是小概率事件,伯父您回頭也讓伯母彆那麼擔心。”
檢察院也不是吃素的。
連法官都敢襲擊,持刀行凶的這位多半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尚父歎了口氣,道:“也隻能勸勸她不擔心了,菲菲這孩子打小沒什麼正形,也就法官這事兒乾得是像模像樣。當父母的就算覺得不好,她主意已定,也沒辦法乾涉。倒是程白你啊,最近才知道你回了上海,這一次是真不趕巧,回頭可記得來咱家吃飯,你阿姨最近學了幾道新菜呢!”
“好,一定來。”
程白笑起來,眉眼彎彎,點頭答應。
接下來又跟尚父敘話幾句,才告了辭。
那個持刀傷人的鄭興義也被送到了這家醫院。
一名醫生帶著兩個護士往另一頭走。
醫生戴了副斯文的金絲眼鏡,眉頭卻皺得死緊:“持刀行凶還差點被人一腳踹廢,這屆歹徒不大行啊。這種人還送來醫院乾什麼,真是……”
人匆匆從程白身邊走過。
她看了一眼,白大褂上掛了塊牌,褚賢文。
說的應該是鄭興義吧?
她想了想,從醫院裡走出去,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剛才在病房裡看到的一幕幕。
一時多了幾分恍惚。
開門。
上車。
關門。
打火。
開車。
生活總是很多不同機械動作組成的重複。
從醫院離開,一路行車速度都不快,車窗外飛逝的景物逐漸變得熟悉起來。但在進了那條法國梧桐樹葉落完的老街後,程白停下車,卻在車裡坐了很久。
直到前方有車經過,車燈晃了眼,她才回神。
看一眼車上的時間,深夜11點半。
熄了火,下了車,外頭寒風呼啦一下就撲了過來,仿佛能透進人骨頭縫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