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唆嫌犯,故意傷人”, 看著紙麵上這八個字, 趙平章忽然就有些恍惚起來。
不遠處的象棋還沒下完。
麵前的紙頁鋪了滿桌, 是程白半個多小時之前帶來的資料, 3·28案結束後她被各個相關部門接連詢問的相關資料。
帶這些東西來, 她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讓趙平章好好看看,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有個心理準備, 再想想如果有類似的問題要怎樣應對。
這部分資料, 頭一頁就是司法局出具的通知, 要求程白配合調查嫌犯楊信獄中傷人的事情, 並且暫停她的律師執業。
後麵跟著的就是律協相關調查和通知。
甚至還有暫時撤去她前年十佳青年律師稱號的決定。
對當時正在上升期的律師來說, 這無疑稱得上是“滅頂之災”。
趙平章翻了一多半, 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當年程白在學校的時候,是個標準的優等生。家境不錯, 性格也好,至少看起來是溫和好相處的。
然而畢業這些年來,經曆得實在太多了。
他輕輕把手裡這一份文件給蓋上了, 也順便讓前麵的紙頁壓住了末尾那刺目的紅色印章:“這些年, 你真的不容易。還好老天有眼,大風大浪都扛過來了。”
老天有眼?
老天如果有眼,乘方就不至於這麼毀於一旦了。
程白知道趙平章在看的那份文件是什麼, 她覺得自己心裡應該不平靜, 但出奇的是此時此刻竟沒有辦法再給出更多的表情。
好像這件事真的已經過去了似的。
她隻平淡無奇地笑了一笑, 道:“本來也沒有容易的事情,我和方讓都太理想了,而對律師而言這是致命的缺陷。畢竟學校裡教不了人心險惡。還是先來說說老師的這個案子吧。”
先前接到消息時,隻知道是說紀檢監察室那邊是什麼口風,具體事情現在發展到什麼地步,都需要從趙平章這裡獲知。
調查是無法避免的。
事情已經鬨得這麼大,當年每個經辦過案件的人都會麵臨調查。
有時候,雖然你的確沒做什麼事,但在麵臨調查詢問的時候,也需要有心理準備和回答的技巧。
否則沒問題也會變得有問題。
尤其是在涉案人員非常龐雜的情況下。
“現在是錯案追責程序和案件的複審同時在進行,應該也是想要挽回相關部門的公信力。當年公、檢、法三方主要辦案的人員都要接受調查,這種時候人多口雜,心思各異……”
說到這裡的時候,程白聲音頓了頓。
她抬起頭來望了趙平章一眼。
“您到時候準備,怎麼應對?”
“我覺得,查一查是好的。”程白話很簡單,但趙平章也算在體製內混過很久了,多少能聽得出潛台詞,不由搖了搖頭,“這一回的調查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我相信當年司法部門沒有冤枉你,還了你一個清白,最終也將還我一個清白。我隻能確保我自己說的都是真話,彆人如果想要害我,這是攔不住的。”
同時接受調查的是三方,不確定性因素太大了。
最好的情況是三方都乾淨,每個人都照實說話,顧好自己那個部分就行了,不要再提及旁人。
但這種最理想的狀態基本不可能出現。
體係裡這麼多人,就算按照概率論來講,也必定有那麼幾個不乾淨的。一旦接受調查,誰也不知道他們會為了撇清自己做出什麼事情來。
程白聽了趙平章的話之後,沉默了良久,終究沒有相勸,隻道:“那好吧,接下來我跟老師嘗試著走一遍詢問的調查流程,也順便了解一下當年案件的更多細節。”
現在隻是調查階段,但誰也說不準最後是否會麵臨刑事指控。
多了解一下就多一些準備,她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趙平章點了點頭,正襟危坐。
程白則按照這些年的經驗,細細詢問起當年那些細節來,並且尋找各種刁鑽的角度提出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