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負人兒子,忽悠人兒子叫爹, 還被人親爹抓了個現形, 這可還行?
當時的場麵有一點尷尬。
但邊老邪自問風裡來、雨裡去, 見過的大場麵不知多少了,這麼一點尷尬還不放在眼底, 在察覺到方不讓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他也十分有禮貌地遞回去一個尚算“友善”的微笑。
說實話, 不管邊斜是不是真出於善意,這笑容落在旁人眼中,多少就帶了點挑釁的意味兒。
好在方不讓並沒有計較的意思。
方還看見他來了, 就收起了先前和邊斜玩鬨時那生動的表情,抱著魔方字的自動走到了他和宋京的身邊, 隻是目光依舊時不時向程白轉去, 眼神裡是不大能掩飾住的好感。
幾位客戶見到方還倒是有些驚訝,還問了兩句。
在得知這是方不讓的兒子之後便難免恭維起來,什麼“長得真好看”“看著真伶俐”之類的誇讚不絕於口。
*
跟蘇妙見麵的地點約在外灘,一家下午茶非常出名的店,特意訂了景觀位,透過臨窗的大玻璃就能看見午後日光照耀的黃浦江和江上緩緩駛過的遊輪。
因為見過客戶,程白他們到得不算早。
蘇妙已經在位置上等了有一會兒了。
她是那種十分清純無害的長相,又是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年紀, 正是青春最好的時候, 充滿了膠原蛋白的臉即便隻上著淡妝也吸引著旁邊路過的人, 讓人的目光忍不住流連。
跟方不讓結束關係已經有一陣了。
想起今天要見麵, 她還去店裡做了新指甲。
漂亮明豔的孔雀綠,不是皮膚非常白的人根本壓不住。
程白他們從外麵走進來,看見她隻有一個人,也沒帶彆人時,便都微微蹙了眉。
相比起單槍匹馬的蘇妙來,他們的人顯得太多了。
這未免會有一種咄咄逼人的味道。
而他們想和蘇妙好好談談,自然不能給人這樣的印象。
程白和朱守慶合計了一下,決定其他人都在彆的位置等著,反正蘇妙隻見方不讓,不如讓方不讓先去談,等有眉目了再叫他們也不遲。
沒想到方不讓直接否決。
他對女人的興趣從不長久,已經“交往”過了的更是沒有什麼新鮮感。不管對方有什麼樣的理由,他也實在不想多跟對方說一句話,所以讓朱守慶跟自己一起去。
但朱守慶考慮了一下,竟然道:“還是程律去吧,兩個大男人看起來也還是欺負人。程律是女性,跟女性溝通起來會比較方便。”
程白以前沒接觸過這種官司,根據她臨時抱佛腳從書上看來的經驗判斷,朱守慶這句話是沒有錯的。
所以她考慮片刻答應了。
於是其他人坐在了附近,由程白跟著方不讓,向蘇妙走去。
蘇妙今天穿一身淺綠綴奶白色珍珠的裙子,來時披著的毛茸茸的坎肩放在沙發另一側,她全程微笑著注視著方不讓走過來。
但在瞥見他後麵還有個程白時,麵色便微微一變。
程白耳垂上掛著的那六芒星鑲孔雀石的耳墜也是深深的藍綠色,中心一抹晶瑩的鑽光點綴,低調之餘卻依舊精致閃耀。
她一時覺得被紮了眼也被紮了手。
“蘇小姐,好久不見。”
程白也是一個有觀察力的人,雖然鮮少跟蘇妙這樣的人有深入接觸,但察言觀色也是組律師的基本功了,輕而易舉就感覺出對方似乎不大喜歡自己。
是了。
天知道蘇妙答應見麵時一定要求方不讓出麵,她和朱守慶隻想到方便溝通的問題,可沒想過“同性相斥”這種千古至理。
方不讓卻是連招呼都懶得打一個,徑直坐在了她對麵,兩條大長腿隨意地一架,儼然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地盤,抬眉便單刀直入地問:“殷曉媛給了你什麼好處?”
蘇妙忽然覺得有些氣悶。
方不讓就是這樣一個人,感興趣的時候跟逗貓兒似的逗你,有品位有風度還有情趣,但一旦他的興趣消解,拋棄得又比誰都快。
甚至說不上是冷酷絕情。
因為他身邊的女人們還配不上這些詞。
他扔掉她們隻像是扔掉一件衣服似的,無非是付出一些錢的代價,“分手”的時候都不會自己出麵,隻叫他身邊那位儘職至極的宋助理來。
她很少見到方不讓對哪個女人特彆。
在見到殷曉媛之前,蘇妙其實以為她會很不一樣。
畢竟是跟方不讓結婚了的女人啊。
可見到了之後,卻有些大失所望。
在蘇妙看來,殷曉媛與自己其實沒有任何的不同,甚至更可憐。
但這些她都不會在方不讓麵前提起。
男人並不喜歡聽這些。
她一手支在了自己的下頜上,一張容長的臉上,貓兒似的一雙眼,嫵媚極了,卻沒有描太深的眼線,所以又顯得乾淨,唇邊掛出笑來時便有幾分自然的嬌俏:“方大律一向喜歡用利益來衡量人,也不喜歡沾染什麼不在控製範圍內的花花草草,問出這樣的問題來不奇怪。想來,我要說我什麼好處都沒拿到,你肯定是不信的。”
現在這社會,無利不起早。
方不讓所信任的隻有利益和自己的理性。
他隨意地翻了一下飲品單,點了杯咖啡,又順便幫程白點了一杯蘇打水,然後才道:“你有沒有資格跟我‘同居’,你自己很清楚。撒謊算計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程白出門的確不大愛咖啡,除非是做案子熬夜加班看文件。否則大多數時候一杯蘇打水就足夠,像這種很女生、很小資的下午茶,她極少來。
以前律協開會大家聚會時她也是這習慣。
所以聽方不讓點蘇打水時她沒反對,隻是坐在一旁聽這兩人說話。
可蘇妙的目光卻忍不住再次落在了程白的身上,一隻擱在桌上搭著咖啡杯邊緣的手沒什麼異樣,但垂在桌下放在腿上的另一隻手掌卻已經悄然握緊。
她其實沒想過今天程白會來。
儘管決定來之前已經在心裡告誡了自己一萬遍,要冷靜,要聰明,要抓住機會,可這一時間依舊有點不能淡定。
好在她情緒調整極快。
眨眼就跟沒事兒人似的。
蘇妙向方不讓眨了眨眼,輕笑:“可我是真覺得方太太可憐。她跟了你這麼多年,還為你生了孩子,你卻這樣對她。以前我跟你,是以為你單身,覺得自己年輕貌美,又有點小聰明,不愁抓不住你的心。我可以跟彆人競爭,也可以為了你花枝招展,就算做的事情的確讓人不齒,可所有選擇都是我的私事,除了你跟我之外也不會傷害到彆人,沒有什麼道德上的汙點。直到你太太找上我,我才知道,我不僅是個情人,還是個情婦,是個插足彆人婚姻的第三者。”
聽上去像是失足少女悔改。
可程白聽著總覺不是那麼對味兒。
這些話從蘇妙嘴裡說出來怪怪的。
方不讓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不要告訴我你因此起了愧疚,想要彌補自己的過失,所以決定無私地幫她一把。”
蘇妙貌似驚訝地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唇:“就是這樣呀。”
方不讓的目光冷了下來。
蘇妙卻忽然生出一種報複的快意來,難得能看到方不讓露出這樣的神情呢,她故作歉然地道:“跟過方先生的女人都知道,方先生從來是個隻談性不談情的人,有太太有孩子在外麵混著的時候還毫無愧疚,可能實在沒有辦法理解像我這樣還沒壞透的女人為什麼會生出這種想要補償的愧疚吧。”
方不讓喜歡的是漂亮蠢貨,但那也得是識趣的漂亮蠢貨。
女人一旦開始直白地跟他談條件,就會令人索然無味。
他臉上最後一絲表情也沒了,隻問:“車?”
蘇妙沒回應。
方不讓又換了個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