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還是沒說話。
方不讓挑眉:“錢?”
蘇妙壓在桌麵上的手指骨節有些發白:“看來我在方先生的眼中是個很物質的女人呢。”
方不讓十分不耐煩。
如果不是朱守慶硬按著頭,他今天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這裡的。
服務生上了咖啡和蘇打水。
他端過咖啡來直接喝了一口:“你到底想要什麼?”
“方先生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氣呢。隻是可惜了。如果我告訴您,我今天來隻是想告訴你,我覺得自己以前錯得離譜,想要挽回,的的確確不是想要借此威脅以求得什麼利益,您肯定不相信。”蘇妙一臉的遺憾,手指輕輕撫過唇瓣時,便發現因為之前喝咖啡,口紅沾到杯沿上,所以唇色有些淡了,“所以,我現在隻能說,我想要的,方先生給不起。這樣,也許您更相信一點吧?”
能在方不讓身邊待到四個月多的女人,果然也是不簡單的。
程白聽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方不讓聽完後卻沒有回應,隻是換了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蘇妙,而蘇妙也用一種十分曼妙的姿態坐在他對麵,任他打量。
程白覺得,這應該是自己介入談判的好時機。
隻可惜,就在她要開口了,開始斟酌自己的言語和用詞的時候,不遠處竟然走來了兩道相攜的身影,一下讓這一場談話終結——
殷曉媛和她的異國男友。
兩人一麵說著話,一麵笑著從外麵走進來,大約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方不讓,麵色頓時一變。待得看見方不讓對麵坐的是蘇妙時,整張漂亮的麵孔便徹底沉了下來,仿佛能擰出水來。
先生,太太,先生的小三,太太的情人……
這場麵可真是太刺激了。
程白頭皮都麻了一下。
“呀,真巧,殷女士也喜歡來這家店喝下午茶嗎?”蘇妙倒是沒有什麼驚慌的神情,甚至不覺得意外,還笑著跟殷曉媛打了聲招呼,然後解釋道,“您彆誤會,是方先生和他的律師一定想要找我談談,還不斷來找我的朋友,又給我打電話騷擾我,所以我覺得找個機會來跟他們說清楚也比較好。現在已經聊完了。”
殷曉媛看她的目光有些懷疑:“是嗎?”
站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深目高鼻,穿得倒是很休閒,雖然可能對其他人還很陌生,但看這場麵也大約猜到了一點東西,隻用一種很感興趣的眼神打量著其他人。
這邊突如其來的狀況自然也引起了朱守慶等人的關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一處。
邊斜也從手機的貪吃蛇遊戲裡抬起頭來,看了過去。
方不讓兩手交疊自然地擱在腿上,乍見到目前這位還算是自己妻子的女人,且沒露出任何與見到陌生人不同的神情,連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
反倒是殷曉媛的情緒要激烈一些。
她朝著方不讓冷笑了一聲:“從來隻打勝仗的方大律也有為了案子而擔心的一天,都私底下來找我這邊的證人了,這麼擔驚受怕的日子不好過吧?”
方不讓巋然不動,凝視著她,平淡地回了一句:“你為什麼覺得該是我害怕你呢?”
“……”
殷曉媛站在距離他有幾個桌位的地方,在聽見他這話的瞬間,渾身都緊繃了起來。但末了卻扯開唇角一笑,像是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
“想必你已經能感覺到了,我不僅要拿到屬於自己贏得的那部分,而且還要毀了你。”
離婚。
訴訟。
舉報。
輿論。
種種的手段她都用上了。
天底下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聚好散的夫妻,真到了反目成仇的時候,大都恨不得將對方弄死。
殷曉媛並不忌諱直接談論自己對方不讓的憎惡與仇恨,此刻目光一掃,便看見了方還。
她一下笑起來,向他走去。
方還就坐在宋京旁邊。
對麵是朱守慶和邊斜。
殷曉媛一走過來,朱守慶就立刻戒備地站了起來,盯著她。
但殷曉媛渾然沒看到似的,走到方還麵前,半蹲了身子,還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頭發,一改先前尖銳的嘲諷,顯得十分溫和:“小還,等過一段時間,媽媽就把你接回來,好不好?”
方還靜靜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殷曉媛唇邊的笑容一下就擴大了,像是打贏了一場仗似的,再一次帶著讚許地拍了拍方還的頭,然後起身轉過頭去,用一種十分挑釁的眼神看著那邊的方不讓。
這與她那天在程白辦公室時,可說是判若兩人了。
方不讓毫無反應。
仿佛眼前這一幕無法激怒他似的,更無法帶動他半分的危機感。
“蘇小姐,我們走吧。”
殷曉媛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多待,當然也更不想蘇妙在這裡跟方不讓多待,便打了一聲招呼,讓蘇妙跟自己走。
蘇妙於是向方不讓點頭一笑:“那法庭再見了,方先生。”
她起了身。
那條淺綠色的裙子有些短,兩條修長的腿沒穿絲襪,站起來時白晃晃的。她伸了手,將因為方才坐下而有些皺起來的裙子往下拽了拽,才十分得體地從自己的座位上離開,向殷曉媛走去。
殷曉媛的男友就站在殷曉媛身後,也不知是不是了解蘇妙的身份,在她站起來時,多向她打量了那麼幾眼。
三個人終於離開了。
朱守慶琢磨著剛才那一番暗流湧動的對話,看了看方不讓,又看了看小方還,莫名覺得有點心驚肉跳,直給程白打眼色。
程白也覺得剛才聽到的某幾句話有點微妙。
她放下了剛端起來的那杯蘇打水,走了過去。
朱守慶立刻就拉著她的袖子往外麵走去:“我們聊聊。”
方不讓卻沒管他們,一手壓在另一手的手背上,輕輕敲擊了兩下,似乎是在考慮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便起身向方還這邊走來。
方還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起了還略帶一點嬰兒肥的手指,半埋著頭,把方才殷曉媛的手拍過揉亂了的頭發順了順,然後為自己戴上了那頂黑色的鴨舌帽。
邊斜旁觀了一場好戲,覺得太有意思了:“方大律的女人們,好像都不大好搞定啊。”
方不讓答非所問:“我清楚自己需要什麼。”
邊斜聽了這話卻忽有些悵然,望著玻璃門外麵還在皺眉跟朱守慶說著話的程白,意味不明地一笑:“可我家程律卻好像不清楚她要什麼。”
方不讓跟邊斜對視了刹那。
宋京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一旁,跟什麼也沒聽什麼也沒看似的。
最終是方不讓先收回了目光。
他揣著手,踱步到方還身旁:“下午想去玩點什麼嗎?”
方還抬頭,眼睛又亮了:“過山車!”
方不讓麵色一僵,想了半天,還是轉頭對宋京道:“一會兒你帶他回去寫作業吧。”
方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