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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回首,神色慎重地提出一種假想。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就是你們在秘境探險。”
“而我是在自家後花園散步?”
被甩在懸崖上的天之驕子們:……
換作以前,無論是誰敢和他們這般囂張言語,隻怕第一句話沒說完,就會被撕爛了嘴。
如果更殘暴些,指不定性命都會交代於此處。
畢竟北荒部洲的現狀就是大族隻手遮天,而且這種情況也已流傳萬年。
若是看不慣,大可以流亡去其他部洲,西岐部洲便不錯,那裡群雄割據,弱肉強食,正是“公平”。
反正北荒就是這樣,不喜歡滾。
可清禾實力強勁,而且來路神秘,叫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清禾目光從崖上的年輕男女身上劃過。
北荒的俊傑們,修養氣度確實比外麵眾人都要高一個檔次——特彆講究一個欺軟怕硬,不像薛義無腦衝。
換做那個不知死活的家夥,隻怕從她第一個字吐出來開始,就要發作找死了。
“姑娘說笑了。”還是最先與她搭訕的青年打破僵局。
他將清禾剛才的話當成玩笑般就此揭過,委實情商頗高。
“在下彆離宮少宮主,暮聽風,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她露出微笑:“山野之人,姓名無足掛齒。”
“若我一定要知道呢?”暮聽風仍是那副如沐春風的和善微笑,可內容卻漸漸加碼,多了試探之意。
暮聽風凝視著她:“我對姑娘一見如故,十分合意。偏偏我這人又極喜歡交朋友,倘若姑娘不允,在下定會十分傷心。”
清禾坦然道:“那你還是傷心吧。”
暮聽風微微眯起眼睛:“姑娘對實力,便如此自信?”
與此同時,其餘天之驕子也極有默契的,露出向暮聽風靠攏的架勢。
無論平日關係怎麼樣,至少大家都是北荒部洲之人。
那在外來者麵前,當然得統一步調,向這神秘少女施壓。
“差不多。”清禾認真道,“你們便是一起上,也定會被打死的。”
“而且你若是再多說一句,保不準以後前途哦。”
她好心勸告,從過往經曆來看,神靈不知為何,對油嘴滑舌的凡人青年似乎極為反感。
雖然不會要命,但倘若得罪了天道,還想再修仙之路上有所突破?
想屁吃呢。
她這絲毫不加掩飾的輕蔑之語,終於引起了一直沉默的某人不滿。
——趙害。
北荒部洲知名的戰鬥瘋子,本出身大族趙氏,卻生性極端嗜血殘酷,十六歲時殺父弑母,虐殺仆役無數,最終連趙氏都受不了,將這極有天賦的子弟除名。
至此他作風徹底失去控製,更名為“害”,近年來屠村屠城之跡亦不罕見。
雖是大禍害,可他實力強勁,心狠手辣,強行鏟除會令自家折損過大,屬實劃不來。
加之趙害殺人也極有眼色的避開名門中人,大家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於是即便今日狹路相逢,大家也都默契地一致對外。
然而此刻,趙害還是掉了鏈子。
他平生最愛虐殺年輕貌美女子。
此刻,那外表纖細清純的少女在空中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眉眼巧笑倩兮,動人至極。
而她又來曆成秘,實力強勁,堪稱人設拉滿。
趙害登時蠢蠢欲動。
矮個男人陰冷的眼眸微眯,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上一個死在他手裡的少女,那軟綿綿肢體的感觸。
絕頂美妙。
以至於他沒舍得立時殺死那個姑娘,硬是淩虐了十個時辰,又在她眼前將其父母兄妹儘數虐殺,方才在其絕望之中滿足□□。
這神秘少女,成色甚至比那女孩還要美妙,正適合——
他的思路戛然而止。
趙害生前聽到的最後一道聲音,是模糊而遙遠的,仿佛一盆水兜頭潑下的聲響。
那是他身體化作血霧炸開的奇異聲音。
自此,趙害永遠地停止了思考。
*
“……”
現場雅雀無聲。
天之驕子們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趙害是如何死去的,但所有人都清楚,他的死亡必然與麵前少女脫不開乾係。
可她方才出手,現場居然沒有一個人有所預感,直到趙害暴斃,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她到底有多強?
暮聽風的表情當即有些掛不住,勉強微笑道:“姑娘這是何意?”
這似曾相識的死法,令清禾瞬間明白,定然是祓神出手。
哦。
那她懂了。
“此人死有餘辜。”清禾簡單點評。
少女此刻毫不猶豫、不假思索的反應,令神靈將欲出口的言語堵在唇畔。
——他正想點名,此人之所以當場暴斃,是罪孽滔天,但凡引起神靈矚目,定難逃一死。
當然,解釋緣由絕不是他知曉清禾心地柔軟,看到淒慘死相,便是嘴上不說,心裡總會膈應,難免對神靈產生誤會。
神靈怎會在意渺小眷者的感受。
但……但……
但……神靈做事緣由,何須解釋!
他冷酷想到。
一時興起,便打算這麼做,僅此而已。
隻是他的眷者似乎根本不需要神靈特地解釋。
不等神靈開口,清禾已堅定不移地回答。
這倒叫神靈一口氣吊在胸間,逐漸氤氳出難以言喻的微怔複雜滋味。
神靈並不知道,自己此時出現的情緒波動,純然是“被信任”引起的。
隻是此前從未被信任過,因此純然陌生。
“姑娘,您便是如此濫殺無辜之人麼?”暮聽風皺眉,沉聲質問,“我與趙兄雖非親非故,但眼見他未曾冒犯姑娘,姑娘為何動手?”
清禾聽得內心毫無波動。
於是暮聽風如此大義凜然的陳詞一番,清禾隻平淡回了一聲:“哦。”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畢竟——
憑啥啊?
她尊重自家神靈的選擇,也深信對方絕不是毫無理由的濫殺之輩。
更不會因為外人的質疑,就跑去問祓神為何突然暴起殺人。
暮聽風還要囉嗦,清禾卻已經不想囉嗦了。
她蹙眉:“你們擅自闖進我家後花園,然後死了一個人——卻理直氣壯衝我要說法?”
暮聽風險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少女在說什麼東西。
“穀聖洞天乃天道饋贈之福地,姑娘是何人,敢稱此地為自家後花園?”
清禾神色凝重,慎重道:“那我又想到一種可能。”
聯想到對方上一次諷刺得叫人下不來台的“可能”,暮聽風委實很不想聽。
誰都能看出來,這姑娘對他們沒有半分善意。
但他們從沒有選擇的權利。
少女促狹地看向眾人,聲音輕快道:
“你說有沒有可能——
“我是神靈新娘。”
“而你們是平白與我搭訕,乾擾我行動打算的無關路人呢?”
話音落下。
噗噗噗。
無需清禾贅言,極有眼色的穀聖洞天,已然將這幾人儘數驅趕出去,至於有沒有加料懲罰一番,那就不得而知了。
並且如無例外,這些人應當此生都與任何洞天福地無緣。
甚至修為也難有寸進。
畢竟得罪了天道,被天道厭棄的晦氣家夥……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呢?
*
小洞天兢兢業業的在清禾麵前鋪好台階,方便她渡過深淵。
清禾好奇地打量足下情景,即使是她如今被靈力加持過的目力,也看不見深淵之底的情景。
深淵之底潛藏著什麼,儘管世族壟斷洞天上萬年,也沒搞清楚過。
於是清禾選擇直接提問。
“祓神大人,深淵底下有什麼?”
少頃,神靈淡淡回應:“去問洞天。”
“就想問您嘛。”清禾嘗試撒嬌,“這深淵這麼寬,走路都要走半天,我不找您說話找誰說話?”
她很喜歡這麼說話。
大概是……缺什麼就想補什麼?
因為清禾前世從來沒有撒嬌過。
或許有過,但那也是六歲前,她父母尚且在世的事了,在她印象裡記憶十分單薄。
之後她輾轉於親戚之間,一直被動扮演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形象。
任性撒嬌的權利於她而言,是死後方才得到的,珍貴又值得小心對待的寶物。
所以,雖然清禾每次臉上都是笑眯眯的,語氣十分自然,可她心裡其實一直潛藏著擔憂。
人心易變。
若是祓神哪日耐心耗儘了呢?
若是祓神覺得她語氣不好,動怒了呢?
她珍惜與神靈的關係。
所以清禾知道,撒嬌吐槽可以用作活躍氣氛,增進感情的小情趣,卻絕不能無底線的作。
畢竟除了父母,沒人會無底線的包容你。
學會看眼色。
這是她在長達十二年的寄人籬下生活中,總結出的經驗。
所以她時刻做好準備,隻要祓神表露出不滿,就立刻改口救場,也絕不會再說那些冒冒失失的話。
而這一次,她的撒嬌似乎仍然沒有觸及祓神的底線。
因為神靈稍作沉吟,還是回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