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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感覺天聖人哪裡都非常奇怪, 尤其是此時望向她的眼神。
令她不寒而栗,全身都不自在。
這裡是遭受了什麼詛咒嗎?還是這個世界的凡人就是這樣?
還是最科學的解釋——這是他們族群的遺傳病?
然而被周圍大部分天聖人,以冷漠沉悶, 仿佛打量生肉般的目光注視著,她很難不出現一些比較陰暗的聯想。
“現在是晨起時間,大家將要去祠堂祭祀, 比較嚴肅。”謝伯向她解釋道,算打了個圓場。
在這些奇形怪狀的人裡,隻是單手畸形的謝伯,也更接近常人。
“謝老, 這位姑娘是?”
一臉上長滿膿瘡, 後腦勺極為腫脹的男子,開口詢問。
清禾禮貌地微微錯開視線。
這種樣貌, 長久注視是對自己的精神攻擊。
“是我在山上遇見的。”
“神女?”看向她的目光更多, 更隱秘了。
“不, 隻是普通姑娘罷了。”謝伯笑嗬嗬道。
“原來如此。”那男人接著問道,“那你準備安置她?”
“這姑娘被拐至此處,如今一時困頓, 我便說暫且收留段時日, 待她眼下過去了, 便幫助她返鄉。”
男人目光轉向清禾, 上下打量一番。
清禾蹙眉, 出於女性直覺, 心裡有種被冒犯的膈應感。
“行,那你忙吧, 我們先去敬香了。”
謝伯比在場許多人都更加年長, 但他們卻似乎毫無尊老之意, 言談十分隨意怠慢。
是謝伯有什麼罪過麼?
清禾壓下心中疑惑。
“嗯嗯。”
那男子的疑惑,似乎是相當多人的疑問,得知清禾跟腳後,打量她的冷漠目光便少了很多。
然而仿佛針紮後背般的不適,始終縈繞著她,揮之不去。
“先來老朽家中吧。”謝伯轉頭向她笑道,“家中無所有,唯有一老妻,正好將你向她介紹認識。”
“好的。”
謝伯家住在天聖城的最角落,三間破敗茅草屋中。
清禾看著麵前環境,短暫躊躇。
這種連現代貧民窟都不如的建築,屬實有些挑戰她的承受底線。
謝伯的妻子乃是淩氏,有一隻瞎眼,同時裂唇、佝僂,說話做事都十分遲鈍不便,但態度還算友善和氣,比起那些冷冰冰的男女,倒更讓她安心。
她在謝伯家暫時住下,並且極有眼色地幫助淩氏做些生活散工,十分勤快。
“如清禾姑娘這般人美心善的人,如今打著燈籠也難找。”某日下午,她幫著淩氏縫補謝伯衣裳,便聽淩氏有些口齒不清地誇她。
“您老二人收留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做這些是應該的。”她懂事道。
在姨媽家寄人籬下的日子,讓她再清楚不過如何看眼色了。
淩氏感慨一聲,道:“姑娘身體不好,還如此勞累,老身真是……”
關於身體這點,清禾也覺得很無奈。
她本來身體很好的,從小無病無痛,偶爾感冒,吃點藥自己第二天就好了。
可來到天聖城後,她總是感到腰酸背痛,小腹有仿佛要來例假般的感覺,對那些粗糙飯食,更是毫無胃口。
而這幾日,她的不適更是已經到了竭力忍耐都難以遮掩的程度。
“我也不清楚,我會儘量克服。”她笑道。
其實她知道,這種身體變化,多半和祓神那黏糊冰冷的古怪侵犯離不開關係。
但這點哪裡敢給彆人說?
“隻是姑娘這般貌美年輕,為何不出去走走?”
她應付道:“我身體不好。”
“總不曬太陽,身體一直都好不起來的。”淩氏勸說道。
清禾心中無奈。
她總不能說,自己躲在屋裡,是覺得天聖城很危險,呆在屋內勉強還能躲躲吧?
她臉皮薄,又不能說出真實原因,所以在淩氏反複詢問,最後甚至麵露不快後,隻能選擇鬆口。
“好,那我明天就去外麵轉轉。”
“今天就去吧。”淩氏表現得很急切。
她似乎沒有察覺自己演技的不自在。
清禾:?
好家夥,一開始還覺得淩氏溫和,現在真就她看走眼啦?
外麵絕對有鬼,並且,屋內能夠一定程度的回避風險。
清禾麵上沒有表露絲毫異常,不緊不慢地出了破舊宅門,心裡則打定主意,自己現在到淩氏看不見的地方呆半小時四十分鐘,便說身體不適需要回家。
她順利走到淩氏視野死角,這裡在一棵樹下,正好頗為清涼,也很難有人發現她。
然而,就在她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兒,想著自己之後未來前途時,忽然聽到隱秘的血肉磨損聲。
“這樣可以麼?他可是咱們的三大爺……”
“老頭子在天聖城還有什麼用?再這樣下去,大家都得死!”
“可是……”
“柳家人已經答應我們,事成就以靈丹治愈我等殘疾,還會送我們離開如此是非之地,那還有何顧慮!”
“那…那…”
“莫要遲疑了,二弟!”
“罷了!”原本有些遲疑的聲音重重歎氣一聲,不再猶豫。
接著,那邊傳來令她頭皮發麻的血肉磨損聲。
真正讓清禾如墮冰窟,甚至終於明白過來的,是那兄長的最後一句話。
“莫要以為我們欠天聖城什麼,難道不是祖宗作孽,我們後人遭殃?我們欠天聖城什麼嗎,需要生來就是這副鬼樣子?”
“城中甚至還有獻祭父母的,你看得出來麼?”
“……”
“這份血孽,自生來就縈繞你我,該結束了。”
“嗯!”
接著又是血肉摩擦滴落的,令人牙根發酸的驚悚聲響。
清禾緊緊捂著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把自己縮在角落。
她心裡沒有半分好奇,更不想看那兩人形貌如何。用腳趾頭也能想到,此時若被逮到,絕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