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1 / 2)

長公主 墨書白 10297 字 8個月前

雨下得越發大了, 李明隱約的喝罵聲不絕於耳,裴文宣將目光從蘇容卿身邊收回來, 他轉頭看向守在門口的太監,上前去將袖子裡的折子交給了那個太監,請他轉交給李明,而後便回過身來,同李蓉道:“殿下,走吧。”

李蓉有些猶豫看了禦書房內一眼,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轉頭同旁邊太監吩咐了一聲, 說她提前告退,接著便同裴文宣一起走了出去。

兩人行於風雨, 等出宮之後,裴文宣便抬起手來,將手搭在李蓉肩上, 用廣袖替她遮擋了飛進來的雨絲。

“你怎麼來了?”

李蓉低低出聲:“這麼大大咧咧進宮來接我,也不怕父皇懷疑。”

“我遞了折子給他,請求擔任科舉主考官一職, ”裴文宣耐心解釋,“明日就要確認各項職位調動,我今晚過來表忠,也是正常。而且,”裴文宣回頭看了宮裡一眼, “他現下也沒有心情關注我們。”

“蘇容華進宮了。”李蓉提醒他,裴文宣麵色不動, 隻道,“我知道。”

“現下父皇眼裡, 他所能查到的事情,無非就是有人把弘德送進宮來,弘德的孩子被蘇家人帶走,如今口供失蹤、奏事廳走水、弘德被殺,三件事本和前麵兩件事互相印證,雖非鐵證,但在父皇心中便能定下蘇容卿的罪。現下蘇容華出來把前麵兩件事認下來,就與後麵三件事矛盾,這三件事顯得太過突兀……”

李蓉皺起眉頭:“屆時父皇怕是覺得,是我們刻意誣陷他。”

“如何覺得呢?”裴文宣平淡出聲,李蓉仔細思索著,“從父皇的角度,這三件事,你可以說是蘇容卿為了遮掩自己做過的事做的,但是也可能是我們為了陷害蘇容卿做的。父皇為何不會覺得是我們刻意誣陷蘇容卿?”

“其一,我們並沒有陷害蘇容卿的理由,要陷害,也當陷害身為肅王老師的蘇容華。”

“其二,蘇容華來得太巧太刻意,不足為信。”

“其三,”裴文宣轉過頭去,輕聲道,“蘇容華把弘德的孩子帶入宮中了。”

聽到這話,李蓉愣了愣。

裴文宣將傘往李蓉的方向斜了斜,輕聲道:“他們最好的方案其實是殺了這孩子。隻要這孩子沒從他們蘇府翻出來,他們咬死不認,陛下就沒有鐵證能辦他們。可蘇容華不僅沒殺,還把這個孩子帶入宮來交還人質認錯。”

“而弘德是自殺的,除非有把柄威脅,不然不可能自殺。如今蘇容華帶著孩子入宮,弘德的死和他們蘇家脫不了乾係。所以弘德之死,陛下有八成把握,認定不是我們做的。而剩下兩成,也不過是他一貫多疑的性子使然罷了。”

李蓉在裴文宣的話中緩慢冷靜,裴文宣送著李蓉上了馬車,而後收傘。他將傘留在了馬車外,步入馬車之中。

李蓉的外衣有些濕,他便幫李蓉脫了外衣,從馬車裡拿出備用的衣衫,讓李蓉換上。

李蓉坐在馬車上,看著半跪在自己身前忙活的人,聽著裴文宣繼續:“現在蘇容華既然抵罪,蘇容卿應當無事了。”

“那蘇容華呢?”

李蓉輕聲開口,裴文宣沉默片刻後,他緩慢道:“離開官場,對於他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那你繞了這麼大一圈,”李蓉苦笑起來,“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誰說我白費功夫?”裴文宣抬頭笑了笑,“你以為,我費了這麼大勁兒,就隻是為了讓蘇容卿承擔個罪名嗎?”

這話到的確出乎李蓉意料。

裴文宣做的事,雖然他沒說,但李蓉心裡也猜了個七八分,她本以為裴文宣此次意在奪了蘇容卿刑部尚書的位置,沒想到竟然不是?

“所以你真正的目的是……”

“殿下,”裴文宣抬手取了李蓉頭上的簪子,青絲散落而下,他注視著麵前美好的珍寶,輕聲道,“蘇容卿找我們麻煩,從來不是為了我們本身。而我找蘇容卿麻煩,也不是為了蘇容卿本身。”

“他的目的,”李蓉苦笑,“是川兒嗎?”

裴文宣沒說話,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道:“當年太子被廢,蘇氏和上官氏連同百家協力出兵,替太子殿下奪回了皇位。但太子殿下登基之後,卻為了朝政頻頻打壓世家……就算蘇氏不滅,重來一次,沒有任何一個世家子弟,會在明知太子意欲打壓世家的情況下,讓這樣一個太子登基的。”

李蓉無言,裴文宣見她似是難過,他不由得有些胸悶。

他一時也不想說話了,給李蓉擦乾了頭發,便起身坐到了一邊,自己拿了折子出來,低頭看著。

過了片刻,他聽李蓉回過神來,回了正題,輕聲道:“所以,你的目的在於柔妃?”

“嗯。”裴文宣敷衍應聲。

李蓉繼續思索著分析:“如今最棘手的,其實是蘇容卿和柔妃聯手。我建督查司,其目的是為了借由父皇的手掌控世家,按著咱們的計劃,這三年你我在朝堂安排好人手布局,等三年後,如果再出廢太子這種事,就不需要世家出手,我們直接扶持川兒繼位。”

“川兒本性仁德,我們在父皇在世時提前解決了世家矛盾,屆時他就可以直接推行自己的政令,前世的情況,或許就不會出現。可如今蘇容卿既然回來了,他和柔妃聯手,柔妃等於如虎添翼。朝堂中的實力,有蘇容卿幫他打理,而父皇那邊的信任,她本也比我們高。所以蘇容卿當沒當上尚書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和柔妃聯手,才是最重要的。”

“柔妃這一次吃了虧,必然會懷疑他的能力,而且蘇容華想要把罪認下來,必須坐實他和柔妃的關係。柔妃因為蘇氏兩兄弟受到牽連,以她的性子,怕是對後續合作存疑,若我們趁機鑽點空子,離間他們,再逐個擊破,就容易得多了。”

李蓉說著,高興起來,轉頭看向裴文宣:“那你想好這個空子怎麼鑽沒?”

裴文宣沒說話,低頭看著書,李蓉笑容僵住,猶豫了片刻後,她遲疑著道:“你……怎麼又生氣了?”

“還能看出我生氣?”裴文宣嗤笑了一聲,“我是不是該誇誇你長眼了?”

“這倒不必了,”李蓉笑了笑,擺手道,“明個兒我送你雙繡花鞋,彆謝。”

“送我這個乾嘛?”裴文宣皺起眉頭。

“裴大小姐,”李蓉用扇子抬起裴文宣的下巴,“金蓮幾寸?”

裴文宣冷笑一聲,抬手想去打她的扇子,結果才抬手,便被李蓉一把抓住手,而後她便像泥鰍一般靈活滑到了他身上跨坐著,一隻手同他十指交扣,一隻手按著他腦袋就親了下去。

裴文宣本想掙紮一下以示骨氣,剛一動就聽李蓉撒著嬌叫了聲“裴哥哥”。

他突然覺得,他不僅沒有骨氣,他還沒有骨頭。

等李蓉親完他,勾著他的脖子瞧著他在燈光下帶了幾分豔色的麵容,笑著出聲:“你剛才生什麼氣來著?”

裴文宣不說話。

李蓉靠在他胸口,用臉蹭了蹭他:“你說嘛,說了我好改呀。”

裴文宣還是不說,李蓉便又鬨他:“你說呀,你不說話,是還在生我氣嗎?”

“忘了。”

裴文宣沙啞開口,李蓉抬眼,就看見他紅透的耳根。

於是她確定了,裴文宣是當真忘了。

因為這種事兒把之前怎麼生氣忘了,對於裴文宣來說,的確有那麼點丟人。

太失骨氣。

兩人打打鬨鬨往著公主府一起回去時,蘇容華還跪在地麵上,聽著李明的質問。

“既然是你,為何不早說?”

“微臣有罪。”

“你現在來說,”李明指著他,“到底是你做的還是蘇容卿!”

“是微臣做的。”蘇容華果斷道,“微臣本不敢承認此事,隻是不忍弟弟為此無辜受冤枉,所以不得不前來認罪。還請陛下恕罪。”

“既然是你做的,為何弘德招供的是你弟弟?”

“當時去找弘德時,微臣並未露麵,”蘇容華低頭複述,“弘德或許是根據什麼東西,猜出我是蘇家人,華京之中,弟弟名望比微臣響亮,弘德或許是認錯了人。”

“認錯人。”李明點著頭,明顯不信他這套說辭,“既然是認錯人,那你放火燒奏事廳,又殺他,是圖什麼?”

“奏事廳走水一事,微臣並不清楚。至於弘德,也實屬誤會,微臣的確同弘德說過,若是出事,他需保我,但微臣也不明白,他怎麼就在路上就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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