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會 (二更)(1 / 2)

長公主 墨書白 11490 字 9個月前

李蓉接了陳厚照狀紙後將人送走的後, 崔玉郎立刻聯係了柔妃,柔妃借著肅王的名義見了崔玉郎, 崔玉郎便將陳厚照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柔妃。

“這個陳厚照是微臣同鄉,他被當地鄉紳搶了進華京參加春闈的名額,就到華京來找微臣,微臣便讓他去找平樂殿下告狀,不出微臣所料,平樂殿下清晨接了狀紙,便將人送出了華京, 如今送他出華京的船已經找不到了。”

聽到崔玉郎的話, 柔妃頓時坐直起來,隻道:“你說的可是當真?”

“當真。”

崔玉郎說著, 拿出了一份狀紙:“這一份狀紙,是陳厚照留給微臣的,娘娘明日就可尋個機會, 將平樂殿下召入宮中,先給她看了這狀紙,之後我們再尋人參奏此事。”

“我為何要先告知她這事兒?”柔妃皺起眉頭, “她既然敢乾出直接殺害告狀之人的事,我直接同陛下說了,不是更好?”

“娘娘直接同陛下說此事,陛下頂多訓斥平樂殿下,還會猜測娘娘彆有用心。娘娘已經經過弘德的案子, 此事最好不要再參與。”崔玉郎跪坐在地上,平穩分析, “可娘娘若是先讓平樂殿下知道您已經知道她殺人之事,她心中就會害怕。明日朝堂參奏她, 她怕查出陳厚照之死,便會在一切發生之前,先辭了督查司司主的位置,以免追責。”

“她膽子這麼小嗎?”

柔妃皺起眉頭:“平樂可是隻小狐狸,我怕你這招,不成。”

崔玉郎端起茶杯,輕輕笑了笑:“娘娘可知,平樂殿下為何要殺陳厚照?”

“願聞其詳。”

“平樂殿下始終是太子殿下的姐姐,麵上和世家再過不去,那也是世家的人。所以她可以查一個秦氏案,查一個軍餉案,卻不能動世家根基。而科舉的案子,上下牽扯太多,她如今本就在風尖浪口,自然不敢再接,不僅不敢接案,還需得維護著,世家不穩,太子就不穩,所以她一定要殺陳厚照。”

崔玉郎說著,喝了一口茶。柔妃思索著:“你早在送陳厚照過去之前,就料到她會殺陳厚照?”

“我說要送督查司給娘娘,”崔玉郎挑起眉頭,“娘娘以為,微臣在說笑嗎?”

柔妃愣了愣,崔玉郎將茶杯放下,重新握起扇子,慢慢道:“我們誘她殺了陳厚照,便已是抓了她的把柄。再逼她去接科舉的案子,她不想接科舉案,又有把柄在我們手裡,那離開督查司,就是她最穩妥的法子。她走了,督查司得有人掌握著,誰願意查科舉案,”崔玉郎看向柔妃,“誰就是督查司的新主子。”

“可是,”柔妃猶豫著,“李蓉都不敢查的案子,我去查……”

“平樂殿下不是不敢,而是不想。世家是太子的仰仗,”崔玉郎微微傾身,“可世家是您的仰仗嗎?”

柔妃僵住身子,崔玉郎的話仿佛是毒蛇一般鑽入她的心中,盤踞在她心裡:“娘娘,出身在此,哪怕有世家敬您輔佐您,那也完全隻是把您當成一顆棋子在做博弈。世家永遠不會成為您的依靠,您和平樂殿下,不一樣。”

“您走到今日,靠的不是世家維係,恰恰相反,靠的是您對世家的削弱。陛下看重的,是您寒門的身份,這才是肅王殿下的根基。您對世家越狠,陛下對您的寵愛才會越深。平樂殿下是因為查世家的案子,才得建督查司,您要想得到陛下的愛護,隻有做得比平樂殿下更狠才行。”

柔妃不說話,她消化著崔玉郎的話語,崔玉郎靠在扶手上,打量著柔妃的神色,緩慢道:“我知娘娘與一些世家子弟有聯係,娘娘若不信我的話,且不如想想,合作至今,那些世家的人,給娘娘帶來什麼好處了嗎?”

柔妃聽到這話,渾身一震。

她驟然反應過來,是了,雖然蘇家強盛,可是同蘇容卿合作以來,她從未得過什麼好處。

不僅沒有得到好處,還得了皇帝諸多厭惡,甚至於出了事情,他們蘇家兄弟為了保護自己,蘇容華轉頭就把她供出來,拿她做擋箭牌,以贏得李明的寬恕。

她本是六宮中的暗主子,如今一路降到了嬪位,還被李明這樣懷疑,同世家合作,對李誠當真是更好的嗎?

崔玉郎見著柔妃神色動搖,趁熱打鐵,繼續分析著:“其實肅王殿下的路,陛下早就給殿下鋪好了。所有帝王的位置,最重要不過就是兵錢二字,陛下將西北軍權交給您哥哥,就是為肅王殿下構建兵權,而錢,則是歸根於朝堂之事,如今有陛下給娘娘撐腰,娘娘該做的,不是去依賴於世家,而是該趁著陛下還護著娘娘的時候,構建真正握在手中的權力。”

“寒門,”崔玉郎一字一句咬得認真,“才是娘娘最終的歸屬。而世家,娘娘隻需保持好聯係,虛與委蛇即可。”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柔妃聽得崔玉郎分析,心中已有了決斷,“我明日便去安排。”

崔玉郎得了柔妃的應答,便又和柔妃籌劃了一會兒,等崔玉郎走後,柔妃坐在屋中,侍女春喜上前來,給柔妃端了茶,有些擔憂道:“娘娘,這事兒要不要同蘇大人說一聲?”

“他不會同意。”

柔妃慢悠悠道:“崔玉郎有一句話說得對,對於蘇容卿這樣的人而言,”柔妃嘲諷笑開,“我遠比不得他世家利益重要。他們不想讓李蓉查,就願意讓我查?”

“去準備帖子,”柔妃吩咐,“請平樂進宮聊聊。”

柔妃的帖子在第二日到了李蓉手裡,李蓉下了朝,看見帖子便笑了,知道崔玉郎是把柔妃說動。

她也沒有推拒,直接就應下帖子,然後去了柔妃宮中。

李蓉到的時候,隻有柔妃一個人在宮裡,她見了李蓉進來,抬起頭來,笑著道:“平樂來了?”

她是個會做人的,哪怕是麵對厭惡至極的李蓉,麵上卻也帶著極為真誠的笑。

李蓉點了點頭,便算作行禮,柔妃招呼著著她坐下,李蓉看著桌子上準備的茶葉糕點,發現都是她愛吃的,不由得有些感慨柔妃這份胸襟。

饒是她五十歲的年紀,也做不到柔妃麵對敵人這份包容。

“你打從出嫁,就不怎麼入宮,許久不見你,也怪想念的。”柔妃給李蓉倒著茶,好似一個長輩一般關心著她,溫和道,“和離之後,過得可還好?”

“勞娘娘掛心,”宮裡人虛偽慣了,李蓉也習慣,笑著應道,“督查司事務繁忙,也沒什麼其他感覺。”

“公事雖然繁忙,還是要注意身體,”柔妃說著,將茶杯推給李蓉,李蓉端起杯子來吹著茶杯裡的茶,柔妃觀察著她,緩慢道,“這次叫你過來,其實還有個事兒想請你幫忙。我有一個遠方親戚,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考過了去年秋闈成了鄉貢,預備今年參加春闈,誰曾想就被人頂了名額。他千裡迢迢來華京告狀,我左右想著,也沒個合適的人來幫忙,就想到了你。”

說著,柔妃從旁取了陳厚照狀紙的謄抄版,遞給李蓉道:“我之前讓他去找你,你見著了?他叫陳厚照。”

聽到這個名字,李蓉動作僵住了。

柔妃看著李蓉,側了側頭,仿佛全然不知李蓉做過什麼一般,笑起來道:“看你這樣子,想必是見過了。”

“未曾。”李蓉好似是才回了神,故作鎮定道,“娘娘說的事,該由刑部處理才是,娘娘應當叫他去刑部,天色也不早了,”李蓉站起身來,“平樂先行告退。”

“也是,”柔妃笑起來,“你也忙,先走吧。”

說著,柔妃喚了人來送她,人一來,李蓉便迫不及待要走,柔妃慢悠悠叫住她:“平樂。”

李蓉頓住步子,柔妃轉著手中茶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握不住。”

李蓉回過頭,就看柔妃笑意盈盈看著她:“好自為之。”

“多謝娘娘掛念。”

李蓉冷著臉,道謝完後,便走了出去。

等她出門,柔妃撫摸著茶杯,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麼多年,她可是頭一次見李蓉慌了。

而李蓉走出皇宮,上了馬車,便立刻恢複了平日悠閒模樣,坐在馬車上喝著茶,讓靜蘭給她捏著肩,之前慌張的模樣一掃全無,看上去頗為閒適。

“殿下怎的這麼高興?”

靜蘭不由得詢問出聲,李蓉笑了笑,隻道:“釣到魚了。”

李蓉騙得了柔妃,等到晚上,她又將崔玉郎召了過來。

為了方便崔玉郎進出,她特意讓侍衛換了值班時間,讓有一條路不會被侍衛巡邏到,特意給崔玉郎留了出來。

崔玉郎夜裡熟練翻過牆,進了公主府裡,同李蓉商量好第二日朝堂該如何配合之後,半夜又翻走出去。

他前腳剛走,裴文宣的人便將李蓉調配侍衛巡邏時間的事兒報給了裴文宣。

裴文宣人雖然離開了公主府,但他安排在公主府的人卻不少,可以說,整個華京裡,他情報最多的就是公主府。這是李蓉近來第三次調配侍衛巡邏時間,還都在晚上,裴文宣不由得有些想法。

他立刻讓人將三次侍衛巡邏時間調配的具體情況查清楚,而後才睡,但等睡下後,他死活還是睡不著。

他信還是相信李蓉的,他們兩的感情,李蓉應當也不會做什麼背叛她的事兒。

可是他又擔心著,李蓉本就是個愛靚的,他不在身邊,萬一,萬一她有點什麼想法,遇上些壞人,被哄了過去,這又怎麼辦?

裴文宣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就擔心得有些睡不著,恨不得現下就起來去找李蓉,又覺得自己想得多餘。

李蓉又不是傻姑娘,哪裡這麼容易被哄?

這麼輾轉了一夜,終於到了第二日,他早早到了宮門口,等在那裡,終於看見了李蓉的馬車,他趕緊讓人將自己的馬車趕上李蓉,和李蓉同時到宮門口,然後一起掀起車簾。

李蓉看見裴文宣,不由得就笑了:“裴大人,這麼巧?”

裴文宣在人前還得故作冷漠,點點頭,便不說話。

隻是得了這麼一聲問候,他就覺得有些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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