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不明白,文哥兒很迷茫。
記得當時年紀小,每次隻要他露出特彆向往的表情,就能蹭到香香的飯!
現在,這個招數不管用了!
京師吃播一哥威名儘喪,再不複往日榮光!
文哥兒蔫了吧唧地回到家裡,王華撞見他這般情態,稀奇地問:“你小子怎麼來?”
文哥兒一臉鬱悶地把元守直的事給王華講了。
想不通,想不通,怎麼有人忍心介紹了好吃的又讓人吃不上!
王華聞言一樂,可算是有人肯拒絕這小子了。他說道:“以前你還小,大家都愛請你去白吃白喝,如今你都長大了,大家也都知道你特彆能吃了,自然不會請你去。”
文哥兒辯駁道:“我才不是特彆能吃,”他想了想又給補充了一句,“王閣老才特彆能吃!”
王華臉皮抽了抽。
就跟劉棉花一樣,隻要綽號起得夠好玩,大夥私底下都傳得挺歡,比如這“大胃王”吧,也是在京師官場圈子裡不脛而走。
你要找源頭?對不起,大家都是聽彆人說的。就算你真的把人揪出來了,對方也會小聲嗶嗶:啊?不是丘閣老當麵喊的嗎?
等王華知道“大胃王”這詞兒是自家兒子跑去跟丘濬叨叨的,都已經有點麻木了。
能怎麼辦,隻能誇人王閣老宰相肚裡能撐船!
這小子還好意思再提這一茬?
看著還覺得自己吃得超少且特彆懂事的兒子,王華隻能歎了口氣,和他介紹了一下元守直其人。
這人清直耿介,向來不愛和同僚往來。當初朝廷讓他管銓選的活,彆人給他送禮他從來不搭理,做起人事安排來那叫一個鐵麵無私,弄得同僚們都挺怕他。
彆人都儘情享受著金榜題名後的春風得意,就他自己不收禮、不鑽營、不交遊、不買田,簡直是官場異類!
文哥兒聽得頗為驚歎:“這就是異類了?”
王華:“…………”
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兒子聊了點不該聊的內容。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太對,可這樣做的人確實是異類沒錯。
就算是王恕這麼不愛和人往來的人,也培養出個小兒子王承裕幫他負責待人接物。
王恕在憲宗皇帝時期被迫致仕回家閒居,也沒忍住寫書發牢騷,暗搓搓表示自己這樣的忠臣不該遭受這等對待。
當時不知多少人讀了他的文章為他鳴不平。
要不然聖上也不會一繼位就客客氣氣把他請回來坐鎮吏部。
像元守直這樣的,一上任就得罪一大片同僚,平日裡既不寫文章自誇也不和人往來,實在是異類中的異類。
王華覺得自家兒子的性情與那元守直毫無相像之處,以後應當不會走那樣的路才是。
但這種官場上的彎彎繞繞還是不該和小孩兒說。
王華說道:“我隻是想和你說,他不是獨獨不讓你登門,而是不讓所有人登門。”
文哥兒覺著這句話有點耳熟。
仔細一琢磨,大概是曾經流行一時的“我不是針對誰,隻是說在座的都是垃圾”。
很不錯,奇怪的記憶又增加了。
對於元守直家那吃不上的粉漿飯,文哥兒還是特彆惦念。
他唉聲歎氣地踱步往回走,又撞見了他哥。
王守仁見文哥兒一副十分憂愁的模樣,納罕地追問:“大過年的,你小子歎什麼氣?”
文哥兒便把自己去不了元守直家蹭飯的事給王守仁講了。
王守仁一陣無言。
“你都五歲了,怎麼還想著去彆人家蹭飯?”
王守仁覺得他沒有這種饞嘴弟弟。
文哥兒聽到他哥也是這樣的說法,頓時更加鬱悶了。
原來五歲就很大了!他為什麼不能一直是人見人愛的王三歲呢!
王守仁見他悶悶不樂,摸著下巴想了想,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元通政的兒子好像在國子監念書。”
國子監監生眾多,他也不是個個都認識,還是因為同為京官之子他才有點印象。
文哥兒一聽,頓時來勁了:“你和他熟嗎?能去他家做客嗎?”
王守仁道:“我們根本不是一類人,哪裡玩得到一塊?”
跟王守仁玩得來的都是熱衷於各類社交活動的,偏那元守直的兒子簡直和他爹一模一樣——要是沒人介紹王守仁都不知道他爹是通政司的。
文哥兒就知道繞著彎去蹭飯也沒那麼容易。他蔫答答地說道:“真希望我能交多多的朋友!”
王守仁道:“你這是想交朋友嗎?你這是圖人家給你吃好吃的。”
文哥兒哼哼唧唧地走了,回去研究自己從藥鋪買來的礬石。
他特意要了成塊的,沒有讓人研碎,擺出來怪好看,就是不知道哪種礬做出來的燈不會化。
第二日他跑英國公府練武,和張侖提了一嘴這事兒,張侖道:“這有什麼稀奇的,我們家就有個會做冰燈的老仆,把他叫來給我們做兩盞,我們在旁邊看看他怎麼做的不就得了?”
文哥兒聽了很高興,興高采烈地說道:“真的可以嗎?”
張侖道:“反正年年都要做幾盞看個新鮮,有什麼不可以的?”
為表明自己說的不是虛話,張侖直接喚那位老仆來製冰燈給他們看。
張侖年年看府裡那些叫人眼花繚亂的花燈,早就看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