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咬牙切齒。
可惡!
必須把他們寫進日記裡,必須把他們寫進信裡,狠狠地批判,反複地批判!
文哥兒回到東莊後就開始給老丘他們寫信痛斥錢福等人的可恥行徑。
吃一頓飯得答幾十上百道題,不然就給看不給吃,是人乾的事嗎?!
由於實在太氣憤,文哥兒咻咻咻地就把信寫完了,還是一鍵群發的那種。
寫完就去找臨近的急逓鋪。
相比於在江南一帶送信,寫信回京師還是走地方上的急逓鋪比較方便。
所謂的急逓鋪,其實就是急遞鋪,隻是招牌上愛把遞寫成“逓”。
急遞者,快遞也!
地方上的急逓鋪會以縣城為中心向周邊輻射,比如長洲就有利民、盧涇、蕭涇、六市這好幾處,覆蓋麵非常廣,能非常方便地把公文和書信送往相鄰縣城,共同組成這個蛛網般的大明郵政係統。
急逓鋪屬於官方郵政係統,吳寬有官職在身,可以讓急逓鋪幫忙捎信去京師。
文哥兒就是去蹭吳寬這個送信渠道的。
其實就算他不蹭吳寬的名頭,拿出東宮的令牌也可以隨時把信送回京,隻是他也不是每次都給朱厚照寫信的,所以也沒好意思把它拿出來!
還是刷吳寬這個本地大佬的臉最方便!
今兒急逓鋪裡頭沒多少來投信的人,文哥兒便趁機跟守鋪的人攀談起來。
一聊才知道這些急逓鋪征發年輕力壯的民戶和軍戶來當“鋪兵”,畢竟身體孱弱的人根本跑不了長途。
明朝的快遞員,吃的也是青春飯,老了吃不消!
其實一開始鋪兵要求的都是附近那些“有田之家”,也就是由當地的農戶出丁,後來田地被人奪走的破產農民多了起來,這些“無田之家”要是查明身世清白也可以酌情征用。
好歹算是讓他們能養家糊口,不至於淪為流民或者落草為寇。
尤其是江南這些富庶之地,在不影響公文遞送的情況下鋪兵也可以悄悄接點私活,日子倒也還算過得去。
對於這些到地方上才能聽人說起的事,文哥兒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地聽著。
老丘一直倡議通過海運把江南的糧食運到京師,這樣一來可以節省龐大的運河修浚費用,也可以免除地方百姓一部分繁重的徭役。
畢竟海運不到一個月就能走完的路,換成河運那沉重的運糧船可能得走兩三個月。
這期間船役們是很辛苦的,豐水期還好,若是枯水期說不準還要纖夫人力拖船。
偏偏這樣的苦日子,竟也是其中一部分人以“良民”身份活下去的最後機會。
不然他們要麼去當乞丐,要麼去當賊寇。
為什麼不改成海運?
不僅僅是朝廷裡有不少人覺得海運路線不夠成熟,還因為漕運這門生意牽涉到許多人的錢袋子以及成千上萬失地百姓的生計。
徹底沒了活路,這一部分失地百姓很可能就揭竿而起了。
所以,他們為什麼沒有地?
腦殼痛,腦殼痛,這可不是他一個八歲小孩該考慮的事!
不如回去吃點好的!
文哥兒把信交給守鋪的人,踱著步子與金生一同踏著夕陽回東莊去。
與此同時,文哥兒前頭的信才剛送到京師,因為還沒開始玩,所以主要是給他娘及祖父母一封、給以他爹為代表的翰林院師長一封、給謝豆為代表的小夥伴一封,再給老丘單獨寫一封。
前三封都是講講沿途見聞以及報個平安。
到了老丘那封他才稍微透露了一下可能去參加歲試的事,表示自己是想去積累一下失敗的經驗,讓老丘千萬不要給彆人講。
尤其不要給李東陽講。
丘濬:“………”
雖然各路提學官確實有不少偷奸耍滑的,不過江浙一帶的提學官一般都很積極,絕對不會拖到六七月。
丘濬算算日子,這邊再送信過去,估摸著歲試都快開始了。
丘濬暗自琢磨了半天,接著分彆抽空去國子監和順天府學視察了一下,若無其事地和夫子們聊了聊近些年鄉試的情況,接著又順便踱步去各個書鋪轉了一圈,挑揀著采購了一批最新的鄉試輔導書。
平時丘濬是看不起這些玩意的,覺得這些書一點意思都沒有,且有讓學生走捷徑的嫌疑。不過人不在身邊,又不能手把手地教,隻能篩選幾本還算過得去的書送過去了。
丘濬帶著書回家,正好瞧見他那怎麼考都考不過鄉試的兒子。
……真是白瞎了入國子監讀書的名額。
丘濬道:“來書房,給我把這些書念一念。”
丘濬兒子接過書一看,全是鄉試輔導書,很有些感動。過了這麼多年,他爹終於關心起他這個兒子的鄉試情況了嗎?
他跟著丘濬去了書房,把書一本接一本地念給丘濬聽。
丘濬到底是當過好幾年國子監祭酒的人,篩選輔導書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很快選出幾本適合的書挪到一邊,準備回頭托人連著信一起送去蘇州。
丘濬兒子:“……”
好像有哪裡不對。
丘濬看了眼有些傻眼的兒子,想了一會才想起自家兒子也是個準考生(考了挺多輪的那種)。
丘濬沉默了一會,把挑好的書挪回來對自己的親兒子說道:“這幾本書編得挺好,你記一下書名,回頭去買來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