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鄉試、會試可能擁有的單獨號舍,歲試倒是和後來的殿試差不多,都是臨時搭個考棚,再把桌子一擺,空地馬上變考場!
縣學生員都是給廩膳,而且家中可以免兩個人的徭役,所以考核十分嚴格,即使是浙江這樣的文教興旺之地縣學也隻給四十個生員名額。
常額之外,有軍民子弟願意讀書並且通過選拔的,也允許前來附讀並參加考試。
隻是縣學對生員的諸多優待便沒有了。
所以如果沒能考上生員的話,對普通家庭而言讀書成本陡然拔高。
這也是為什麼吳伯通罷出生員,居然會讓生員齊齊鬨到禦史麵前的原因。
這不僅是讀書機會,對家裡還有實打實的好處!
那可是免除兩個人的徭役啊!!
算上自費前來附學的旁聽生,浙江任意一個縣的歲試幾乎都能有六七十人。要不是朝廷規定增廣生不能多於正經生員一倍,說不準這些自費學生年年都成倍成倍地超員!
這幾十位在校生之中,一般隻有七八人有資格參加鄉試。
足見浙江科舉競爭的激烈程度。
關鍵是這還隻是在校生員們踏入科舉戰場的第一步,等到他們懷揣著激動的心情通過提學官選拔獲得科舉資格,就會發現鄉試考場之中有很多往屆科舉回鍋肉以及直接回老家考試的官員子弟等等。
一考就中的人實在太少了,反複考來考去才是常態!
科舉路漫漫!
文哥兒不認得吳伯通這位浙江提學官,不過他是來考試的,不是來拜山頭的,倒也不在乎考官嚴格不嚴格。
他才八歲誒,考不過也不是他的錯,是老師騙他進的考場!!!
文哥兒心安理得地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才把文房四寶都取出來擺好,就聽人說“吳督學來了”。
他很合群地起身向這位提學官行禮,試圖把自己淹沒在芸芸考生之中,當一個不起眼的混經驗選手。
可惜他坐下的時候還是感覺吳伯通的目光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在估量著他這位小神童到底有幾斤幾兩。
唉,年紀太小還是太顯眼了點!
可能等過幾年長高了再考,就可以成功混入人群吧!
文哥兒沒多在意。
他可是曾經跟著錢福他們參加過閣試的,雖然沒能拿到魁首,卻也混了個中上的評價,如今又過去一兩年,應付個歲試還不至於讓他多緊張!
歲試隻考一天,題量也比較少,不過《四書》義、經義、論、策皆出,題型和鄉試、會試一模一樣。
而且並不是隻考一天就會更輕鬆,過得輕鬆的隻有像餘姚這樣恰好在不冷不熱的好天氣考試的地方。
若是換成冬天考試,光是搜檢一關就能把你凍僵;換成夏天也沒好到哪裡去,幾十上百人擠在考棚裡麵,熱得汗流浹背也不敢扇扇子!
要是口渴了想喝口茶吧,茶水吏就會在你卷子上蓋個紅印子。考官一看,有作弊嫌疑,不管文章寫得多好都降一等!
要知道提學官巡考會將學生評為一二三等,按規定隻有拿到上等才允許應鄉試!
要是你的文章堪堪摸到二等的邊,你因為喝了口茶水、上了個廁所或者伸了個懶腰掉到三等去了,冤枉不冤枉?
還能怎麼辦,熬唄。
冷了,熱了,渴了,困了,想上廁所了,通通都得忍著!
更可怕的是,很多人答題需要答到半夜才能寫完。
這就等於要熬將近一整天。
好在考場還給準備了餅食,考生們還不至於挨餓。
文哥兒這次的五經選考了《春秋》,所以五經題也是春秋題。
一般而言,由於《春秋》體量太大、字數太多,選考《春秋》的考生是最少的。
文哥兒把五經都學了一遍,主要是對《春秋》比較感興趣,所以才好奇地填了《春秋》。
他拿到題目後認真讀了一遍《四書》《春秋》兩道題,發現難度不大,提起筆刷刷刷地寫起了自己的答卷。
吳伯通已經五十多歲了,在浙江這種科舉大省巡考著實有些疲憊。
他坐在北邊的監考台上打量著場中的考生,目光不時落到了年紀最小的文哥兒身上。
在此之前,他也聽說了不少關於這位小神童的傳聞,隻不過他這些年一直在家守製以及創辦書院,沒怎麼去過京城,自然沒見過這個頗有名氣的餘姚小子。
餘姚是治《禮》的科舉大縣,很多學生慕名而來拜師學《禮》,可他剛才翻看名冊,發現這位小神童居然選了最難且最少人選的《春秋》。
也不知是不是從小聲名遠揚,所以對自己極為自負。
吳伯通這些年教過的學生少說也有一兩千人,什麼樣的學生都見過。
他最喜歡的還是踏踏實實下功夫鑽研學問的小輩,對於這種狂妄自大的後生他是最看不慣的。
不過比起那些拿著一份薦書就直接參加回鄉科舉、連提學官這一關都懶得過的官宦子弟,這小神童倒是還肯老老實實地來考試。
也不知這小子到底有幾分真才實學……
吳伯通又多看了文哥兒一眼,端起旁邊的茶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要是這小子題答得不好,便是謝遷、李東陽兩個閣老的麵子他也不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