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
朱厚照才不聽他忽悠,態度十分堅決。
“孤不許!”
要是他再大幾歲,一準就直接跟文哥兒計劃著一起出去玩了。可他現在才六七歲,作為一個已經當了好幾年太子的大孩子,朱厚照知道不管是他父皇母後還是詹事府諸官都不會答應讓他出遠門的。
他不能去,他小先生也不許去!
文哥兒見朱厚照態度這麼堅決,歎著氣說道:“那好吧。”說完他就不吭聲了,一副朱厚照怎麼說他就怎麼做的認命態度。
朱厚照本來已經打算好了,不管文哥兒怎麼說他都堅持不答應,就等著文哥兒繼續往下忽悠來著。
結果文哥兒不繼續說了,他準備好的火力一下子憋在胸口,發不出來也憋不回去。
彆提多難受了。
朱厚照也氣呼呼地一聲不吭。
為什麼要去那麼久!
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待在京師難道不好嗎!
他們玩《絲綢之路》的時候,河西走廊多荒涼啊,地少,人少,還缺水,有什麼好去的!
聽起來根本就不好玩的!
上次兵部派人去處理哈密衛的事,他們嫌棄嘉峪關那邊的生活太苦,事情沒處理完就私自跑回來了。當時朝中還鬨了好一會呢,若不是王守仁在關外七衛來了一通騷操作,嘉峪關現在怕是已經鎖關了!
朱厚照想來想去,還是氣不過,一股腦兒地朝文哥兒說出自己的想法。
最後朱厚照還總結陳詞:“又不好玩,不要去了!”
文哥兒聽朱厚照主動開始分析了,便在他們中間的案幾上寫畫起來,對朱厚照說道:“這條河西走廊,是整個西北最適合發展的地方了。我們真要能把它經營好了,周圍這些遊牧民族不僅不敢進犯我們邊境,還會對我們大明的繁華心向神往。”他給朱厚照鼓吹起來,“咱一邊搞發展一邊練兵,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刀槍!”
不要嫌棄遊牧民族錢少,要多給他們賣好東西,要把他們的衣食住行都照顧到,最好還能用豐富多彩的中原文化滿足他們的精神需求!
朱厚照聽得一愣一愣的。
朱厚照不解地問:“為什麼要對他們這麼好?”
文哥兒盤腿坐在朱厚照對麵,給他說明其中道理:“當他們習慣了這樣的便利,以後就很難回到過去那種生活模式了。”
要是能建立長久而穩定的貿易關係,進而控製他們的糧食、控製他們的貨貿,乃至於滲透他們的娛樂生活,那麼這些地方離徹底歸化也不遠了。
隻是想要做到這種程度並不容易。
執行者必須先去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與所需所求,擬定正確的宣傳方向與行動方案。
就像洪鐘他們在四川那邊搞改土歸流,也不是直接委派官員,而是先不動聲色地在當地抓出幾個典型,大肆宣傳他們家世世代代在當地的惡形惡狀。
等到當地土人跟這些“土皇帝”的積怨被徹底引爆了,才宣布朝廷以後會委派品學極佳的流官來取代那些失了民心的土司。
要是這個過程安排不當讓當地人產生抵觸心理,沒有人願意承認流官的地位、接受流官的冠禮,朝廷便是委派再多官員去接任土司的位置也沒多大用處。
政令這種東西,不是你頒布下去了底下的人就會執行!
文哥兒見朱厚照聽得似懂非懂,順手薅了他的龍腦殼一把,笑眯眯地說道:“世上壞人可太多了,有些人口口聲聲說是為你好,其實可能包藏禍心。”
文哥兒還給朱厚照舉了個例子:“要是有人對殿下說‘你們岐山縣這些地拿來種糧食太可惜了,不如改種桑養蠶織絲綢賣賺錢,到時候賣了生絲換糧食,手頭的糧一準能翻幾番’,殿下你會不會答應?”
糧食變多了!
朱厚照認真思索了一會,猶豫著說道:“好像不錯。”
文哥兒道:“等到這人來收生絲的時候,他就會跟你說,今年生絲太多了,賣不出價,真是對不起了,隻能給你一個低價!你賣不賣?不買算了!全爛在手裡吧!什麼?你說想買糧食啊?”
文哥兒裝模作樣地歎起氣來,一副“我也很為難我也沒辦法”的無奈模樣。
“今年收成不好,到處都鬨糧荒,提個價不過分吧?你買不買?不買的話你們岐山縣的百姓就全餓死啦!”
朱厚照:“…………”
朱厚照一下子明白自己被騙了,拍案怒罵:“你個奸商!!!”
文哥兒道:“我跟你講,這樣的人可太多了。不管什麼時候,關乎生死存亡的重要東西都該握在自己手裡,不能彆人一慫恿你就傻乎乎地答應!你覺得自己得了大便宜,彆人背地裡可能在笑你是個傻子。”
朱厚照氣鼓鼓地道:“孤一準不會上他們的當!”
文哥兒道:“一個人不可能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所以殿下需要網羅很多很多人才,多聽聽他們怎麼說、怎麼看。這些人不能隻知道埋頭讀書、隻會念‘之乎者也’,他們要能替殿下多出去走、多出去看,幫殿下了解外麵是什麼情況,替殿下辦殿下想辦的事。所謂的‘肱骨耳目’,不就是這個用處嗎?”
朱厚照本來很認真地聽著文哥兒說話,聽著聽著就覺出不對來了,忍不住再次鼓起臉頰氣呼呼地瞪著文哥兒。
文哥兒沒再往下說,毫不閃避地跟朱厚照對視。
朱厚照生氣地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想出去玩!!”
文哥兒道:“我若是每天隻想著怎麼討好殿下、隻琢磨怎麼多在殿下麵前露臉,一天到晚隻知道想方設法巴結殿下。殿下當真會高興嗎?”
朱厚照頓住了。
文哥兒說的這種人,他身邊從來都不缺的,誰不是事事都哄著他捧著他?若是哪天文哥兒當真成了隻知道阿諛奉承的家夥,他肯定是不會開心的,不管被怎麼誇獎都很沒意思。
朱厚照一臉鬱悶地說道:“……那你不能去很久,辦完事要馬上回來。”
文哥兒道:“那當然,逾期不歸朝廷罰我俸祿怎麼辦?”
朱厚照一聽文哥兒還有這樣的擔憂,立刻拋出個極具震懾力的威脅:“到時你要是沒按時回京師,孤讓父皇罰你十年俸!”
文哥兒:“…………”
什麼仇什麼怨!
孽徒,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