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小子一臉的不高興?
難道是這兩天被刺激太多次了?
朱厚照腳步頓了頓,過了好一會才繃著臉說道:“哪怕是為了救人,小先生下次也還是彆以身涉險為好。有那麼多人在周圍,你隨便喊個人都能去救的。”
江南這地方隻要吼一嗓子肯定能出來百八十個鳧水高手,哪裡輪得到文哥兒一個外來人逞英雄?
他小先生就是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才會不假思索地親自跑去救人。
文哥兒沒想到朱厚照是為著這事兒才滿臉不樂。
文哥兒道:“我沒琢磨那麼多,瞧見我離得最近就先去救人了。”
何況周圍在那兒玩耍的都是些小孩子,他一個十幾歲的人哪能差遣這樣的小孩兒下水去撈人?左右這也算不得多危險的事,他還是有把握將那麼小一孩子順利救上岸的。
朱厚照道:“那小先生以後得多琢磨琢磨。”他止步看向文哥兒,“若是小先生你日後為救旁人出了什麼事,便是那人僥幸被你救活了孤也會命人把他活活打死。”
因著有從小玩到大的情誼在,朱厚照在文哥兒麵前很多時候都收斂了自己的脾氣,鮮少擺太子的架子。
可這次他還是沒忍住把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彆說什麼身為太子得對天下子民一視同仁,他就是覺得旁人的命比不過他小先生的命!
他絕不是在說氣話。
倘若真有那麼一天,彆說隻是把對方活活打死了,哪怕是把對方抄家滅族他都不夠解恨。
朱厚照神色有著罕有的平靜,仿佛自己隻是在陳述事實。
事實上他確實也隻是在陳述事實。
文哥兒皺起眉。
他一直清楚朱厚照有專橫霸道的一麵,隻是平時朱厚照不太表現出來,他便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如今看來這小子骨子裡到底還是皇家的種,估摸著從生下來那天起就知道自己能掌控彆人的生死。
但這次朱厚照說到底也是擔心他出事。
文哥兒隻能無奈說道:“……我這不是沒事嗎?要是沒把握把人救上來的話我也不會下去,我不會做那種害人害己的事。”
朱厚照道:“孤這不是沒做什麼嗎?”
他剛才也是極力地忍耐著,才沒有在那村子裡當場發怒。
要是他小先生真有個好歹,他沒法保證自己不遷怒旁人。
文哥兒瞅著眼前這隻想也不想便能輕鬆反擊回來的小豬崽子,突然有些犯愁。
若說他小時候確實有占個“東宮舊故”名頭的想法,將來不小心進了大牢彆人也有由頭幫忙撈撈,可現在他猛地意識到一件頂要緊的事——他是不是把小老板的好感度刷過頭了?!
要知道自古以來和皇帝關係太好的人要麼沒有好下場,要麼沒有好名聲!
不會吧,不會有人辛辛苦苦考了狀元,最後卻進了奸臣傳吧?!
有點愁人。
師徒倆各懷心思,一直到進了城都沒再交流。
直至到了王磐家,文哥兒才重新快活起來,因為錢福他們居然都在。
想想也不稀奇,明代揚州多美酒,其中又有許多美酒以高郵酒為佳,好酒之人尋著酒味找過來實在再正常不過。
文哥兒見王磐與錢福他們在把酒言歡,好奇地問錢福:“你們和西樓先生早前認識嗎?”
錢福笑吟吟地道:“早前不認識,現在認得了。我們這種傾蓋如故的交情,你這個不喝酒的人永遠不會懂!”他說罷給文哥兒倒了小半杯高郵有名的蒿酒,“這酒你倒是可以嘗嘗,喝起來有種很獨特的苦味,肯定不至於醉人。”
文哥兒還沒說話,朱厚照就臭著一張臉說道:“還是彆慫恿他喝了,他剛才還跳下水救人來著,可彆喝了酒又生病。”
文哥兒平時精力過於旺盛,當初生的那場病簡直弄得人儘皆知,以至於京師至今都沒人敢再灌文哥兒酒。
錢福沒想到還有這一出,聽了具體經過後也跟著教育起文哥兒來。
他倒是沒覺得文哥兒不該救人,而是覺得文哥兒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學人跑去摸螺螄著實不像話。
螺螄能值幾個錢啊?
值得他王小狀元親自下水摸嗎?
簡直丟儘了他們狀元郎的臉麵!
他錢鶴灘羞於與他這種幼稚到家的毛頭小子為伍!
文哥兒直接扒了錢福的老底:“我聽說你上次知曉有個長得很美的女妓已經嫁給鹽商,竟還巴巴地跑去人丈夫家裡問能不能見上一麵,見完後甚至寫首酸詩說人家‘如何嫁了賣鹽人’!你乾出這種事的時候怎麼沒顧著狀元郎的臉麵?”
這些年新社可是在江南發展得如火如荼,彆看文哥兒人不在江南,關於這邊的各種消息可是沒少聽!
尤其是大夥知曉他和錢福交情不錯,有什麼關於錢福的奇聞異事都會在信中與他提幾句。
錢福:“…………”
錢福道:“這哪裡沒顧著臉麵?我不過是一時興起想去看看罷了。”
接著他還說了些“喜歡美人有什麼錯”“讀書人的風流能算是風流嗎”“不近酒色的人才不正常”之類的話來為自己辯駁。
朱厚照聽在耳裡,看向錢福的目光越發警惕。
甚至還暗中拉著文哥兒跟他一起把凳子挪得離錢福遠些。
震驚!
風流才子竟在我身邊!
看來等新一期的《新報》在江南這邊下印後,首先要送這位錢狀元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