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樂道:“得虧億哥兒沒他能吃,要不然可得把我們給累壞了。”
李東陽想想當初那實心崽的分量,也是樂不可支。到下船時,他還順手把王正億抱起來掂了掂,轉頭對文哥兒說道:“當初你一個人能頂你侄子三個。”
文哥兒堅決不承認這種事。
眾所周知,他三先生算術不好,一準是他三先生瞎算!
偏王守仁還在旁邊擺事實講數據:“沒有的事,今年立夏稱過了,頂多也隻能算兩個半,離三個還差那麼一點兒!”
家中每年立夏都有稱人的習慣,是以小孩子都曾被誆進籃筐裡稱一遭,文哥兒小時候也是稱過的,體重證明他小時候確實是個實心崽沒錯了!
李東陽聽得哈哈直笑:“好,我記住了,是兩個半!”
文哥兒:“…………”
你們能不能彆當著本人的麵泄露個人**,我王小文要攜小侄子鄭重抗議!
一行人各自歸家,文哥兒去見過祖母與母親、把弟弟妹妹考校了一輪,又去找老丘聊了小半天,送上一堆自己帶回來的江南土特產與絕版好書。
眼看到謝遷他們下衙的點了,他才跑去對麵謝家告李東陽狀。
您看看這個李西涯,到了江南就沒一天不喝酒的,帶我去應酬說是喝醉了要由我扛回家!
真不明白他這三先生怎麼天天都能有不重樣的酒宴吃!
謝遷聞言瞥著他問:“你真要想赴宴的話難道沒有請你?”
何況人家去赴宴願意把你帶身邊,就是跟旁人承認你這個學生,你算是正兒八經的自己人。這可是旁人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兒,你小子還不樂意了?
文哥兒也知道自己多少是有點不知好歹了。
於這個時代而言,謝遷他們都已算是走到了文官權利的頂峰,想再往前走隻需要心安理得地等著熬成首輔便成了,壓根不需要做什麼多餘的事。
他作為他們的學生也享受著說不儘的好處與便利,走到哪旁人都要給他點麵子——難道這份麵子當真是給他這個六品的翰林修撰的嗎?大多都是看重東宮以及他這些師長。
謝遷知曉文哥兒從小被數不清的善意包圍著,許多旁人需要拚儘全力去爭取的東西對他來說幾乎是唾手可得,心態難免比旁人要天真幾分——他總希望所有事都往好的方向發展,也希望遇到的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隻是世上哪有對所有人都好的事?世上的清與濁又哪能分得那麼清楚?
既然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便沒有什麼“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可能了,將來隻會有越來越多需要權衡與抉擇的事擺在你麵前。
謝遷道:“你若是實在嫌棄官場俗務太多,大可學錢與謙掛冠歸鄉去,想來以你的生財之道也可以一生富貴無憂。”
文哥兒確實暗搓搓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回老家種地去,不過當著謝遷的麵哪裡敢這麼講,隻能麻溜表示自己知道老師們的用心良苦,一定會好好肩負起自己的責任。
他和謝遷聊完了,又試探著詢問能不能去給未來丈母娘她們送江南帶回來的禮物。
謝遷突然有些疑心他是不是一開始就為了這個來的。
不過兒女年紀也不小了,接下來也差不多該敲定婚期了,謝遷沒理由攔著不讓他們相見。
“去吧。”
謝遷擺擺手打發文哥兒自己給丈母娘獻殷勤去。
文哥兒從小便討長輩喜歡,未來丈母娘徐氏收了他的禮物,自是熱情地留他用晚飯。
蹭飯這事兒文哥兒老熟練了,自是一口應了下來,繪聲繪色給徐氏她們講起自己在江南碰上的趣事。
反正是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
甚至還尋機單獨給昔娘送了禮物。
徐氏瞧見了文哥兒的小動作,但不曾出言阻止。
夜裡徐氏便和謝遷商討王謝兩家的婚事來。
兩家已經定親這麼久了,該走的流程都走完了,是不是可以敲定婚期了?
謝遷笑道:“我得空了便與實庵商量商量。”
另一邊,文哥兒回到家後又陪著家裡人吃了一頓晚飯。他本來正在庭院裡遛彎消食,遛到一半就被他爹拎去書房談心。
談心的主要內容是這樣的:你哥沒去神機營吧?可不能讓他到神機營去!
王守仁那小子拿把破劍都敢自己出關仗劍走天涯,真要被他摸到火器那還得了?!
文哥兒沒想到王華這麼關心他哥玩沒玩火器,他一麵信誓旦旦地跟王華保證說“我哥絕對沒去”,一麵又開始考慮給王守仁和神機營牽個線的可能性。
雖然是從未設想過的道路,但好像很新奇很刺激的樣子!
……不過,他哥不是聖人王陽明嗎!
文哥兒突然陷入沉思。
他哥是怎麼成聖的來著?
他不會成了他哥成聖路上的阻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