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側護衛回：</p>
“是，又有了馬蹄聲，但聽來不重。”</p>
舜音早看出他們都是特地挑選出來的精銳，警覺萬分又紀律嚴明，既然說馬蹄聲不重，那說明來人不多，但萬一是賀舍啜派出來的人馬就不好了，未免打草驚蛇，立即拍馬往前： “按先前所說，引去前方拿住。"</p>
快馬奔馳，一片狹長分布的鎮子出現在眼裡。</p>
眾人迅速到了鎮子附近，停住下馬，又牽馬散開，各自三五一群地往鎮子裡走，有一半還繞路去尋了其他入口，仿佛根本不是同路而來，各走各的。</p>
鎮中一間客舍，舊而簡陋，入門處土夯的院牆都被風侵蝕出了道道痕跡，但還算寬敞，且無彆客。</p>
舜音牽馬入住，沒有急著去客房，隻在前院角落裡站著，拉好身上披風兜帽。</p>
分開入鎮的護衛們已陸續聚集到此處，打發了客舍中的夥計和仆從，在前院各處分開站定，幾乎分布了一圈。</p>
若隱若現的，聽見了追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直至入了這客舍院落。舜音手微一抬，護衛們無聲湧出，一擁而上，將要抽刀。</p>
衝入的快馬上，來人急道： “阿姊，是我!”護衛們連忙止步，按刀的手收了回去。舜音揭去兜帽，才看清來的是封無疾，頓時快步上前，壓著聲： “你怎麼來了?”</p>
封無疾自馬上下來，正一下身上披風，環視一圈，方才那一番動作太迅速，若非他反應快，就要被悄無聲息地拖下馬了，小聲道： “那日你說那番話，我就知道你會自己出來，怎能不來?”</p>
舜音掃視左右，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冷臉轉身說： “你隨我來。”封無疾連忙將馬交給護衛，跟上她。</p>
二人一前一後入了後院，裡麵被打發過來的夥計和仆從都在忙，甚至都沒察覺前院有動靜。進了客房，舜音才回身，低低道： “你受傷未愈，怎能此時跟來?”</p>
封無疾近前一步，特地動一下肩給她看： “阿姊放心，我先前隻是失血多了才那般躺著，真沒什麼大礙了。”怕她再說，他忙不迭又低聲道， “你交代給</p>
我的事也辦好了，前日我已安排加急快馬將邊防情形都送去長安，這才尋你而來。好在你一路沒有趕太快，我雖探查一道不如你，但還是發現了你留的痕跡，追上來了。"</p>
舜音早知倒寧願走快些，聲更輕： “我留痕跡是打算先摸清他位置，再傳信於你，讓你屆時再尋跡領兵而來捉拿，而不是讓你現在就來。"</p>
封無疾道： “我自知如此穩妥，但那樣風險便都是阿姊的了。我必須此時就來，因為我知道光是求一個機會還不夠。"</p>
舜音不語，臉色卻已鬆緩，因為他說的是事實。</p>
將邊防消息上呈長安得到一個機會是不夠，當初她父親遭到彈劾，整件事都與處木昆部有關。唯有將賀舍啜此人揪出，才能讓舊事解封，局麵也才能完全打開。</p>
六年前就該揪出此人，封家倒了，她足足等了六年，等到他又傷了無疾，甚至還揚言要殺了自己，才等到如今的機會，便是破釜沉舟也不會錯過。</p>
“你來這裡，母親可知道?"”她忽而問。</p>
封無疾眼神訕訕，口氣卻堅決： “母親知道又如何，我也是封家人。”舜音語氣已然轉為無奈： “那你領兵來了?</p>
封無疾點頭： “事出匆忙，我手底下可調集的人手不多，都在後方停靠，隨時可傳信趕來，若要調動大隊兵馬，則要請示秦州刺史了。"</p>
舜音默默站了一瞬，下了決心： “那好，你隻需答應我，再不為護我涉險，我便留你在此。”</p>
封無疾張嘴想反駁，但看她神情堅決，隻好應下： “知道了，這回我一定顧好我自己。”</p>
舜音才沒再說什麼，轉身往外走： “你在這裡等我消息。”封無疾連忙追至門口： “你去何處?”“接著探。”舜音已走遠了。</p>
鎮子裡算不上熱鬨，此處太偏僻，又臨近戈壁，四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頹敗氣象，一路走過，連兩旁屋舍牆頭都落滿了被風吹來的沙塵。</p>
暮色已至，但此地顯然沒有宵禁，仍有百姓往來，大多身著胡衣，偶爾摻雜幾個漢民。沿途也沒什麼像樣的鋪子，隻有不少小攤小販在肆意叫賣，胡語漢音混在一處，嘈雜又混亂。</p>
舜音戴著兜帽，一手遮擋口鼻防沙，緩步走在鎮中，身後不近不遠地分散跟著幾個護衛。似乎沒了賀舍啜的蹤跡，但一路而來指</p>
向的就在這附近。</p>
她耳邊太吵，隻能靠眼睛來回掃視，觀察情形，一邊記下這鎮子附近的地貌和地形，一直走到鎮子另一邊的出口，往外看，遠處莽莽一片野原，直連到一片如同青墨潑出的山脈處。</p>
辨認了一下方向，她恍然停步。朝那裡一直走，會一直往西，是往涼州的方向。</p>
舜音眼神動了一下，覺得自己想遠了，明明離得還遠，轉過身，走向另一條細細的岔道，打算往回再查視一遍。</p>
一陣腳步聲響，幾人自她</p>
身側的巷道裡走過，其中一人停了一下，背身立在那裡。</p>
舜音邊走眼神邊掃了過去，隻掃到對方身著胡袍的一道背影——寬正的肩背，高而挺拔的身軀，革帶收束窄腰，小腿裹覆長靴，如鬆長身，巋然不動，在她眼裡一閃而過。</p>
她倏然停步，怔了一瞬，轉身飛快走回巷口，再往裡看，那道身影已經不見，就如夢幻泡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