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半。
在出摘星樓最後一天,夏青開始嘗試上樓觀雪身,起先他真是要彆扭死了,進去後,手不是手,腳不是腳。
樓觀雪就在旁邊看著,認真問:“你是打算先從走路開始學嗎?”
夏青惱羞成怒:“閉嘴!”
浮屠塔這片區域是楚國禁地,尋常人不得擅入,來來往往都是歌姬舞女,永恒不變隻是對麵那座浮屠塔。
夏青看久了,閉上眼都能描摹出它形狀,白牆、黑簷、九重高,紫氣氤氳,佛光漫漫。
一日,老太監舔著臉,討好笑說:“陛下,上次您救下那個鮫人現在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奴把他帶上來謝恩?”
謝恩就不必了,夏青愣了愣,沒忍住問道:“他腿怎麼樣?”
老太監笑開了花:“咬下一塊肉而已,並無大事。能得陛下這一句,奴看那賤鮫死也值了。”
夏青扯了下嘴角,心想樓觀雪身邊人果然有意思,真會說話。
老太監等了半天沒見回答,悄悄抬眼,卻見他麵色冰冷,瞳孔驚恐“撲通”就跪了下來,開始倉惶著磕頭:“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怪奴該多嘴,奴罪該萬死。”
“???”
夏青比他更懵。
他做了什麼了?!
怎麼這人就開始喊著饒命了?!
夏青下意識去看旁邊罪魁禍首。
樓觀雪似笑非笑:“習慣就好。”
這能習慣個屁,夏青氣若遊絲,有氣無力揮揮手:“你、你退下。”
老太監喜極而涕,涕淚橫流:“謝陛下饒命!陛下洪福齊天!老奴這就退下!”
等太監走後,夏青才問:“這個老太監叫什麼名字。”
樓觀雪認真想了想:“張善。”
夏青憂心忡忡:“他侍奉你多久了?會不會一眼看出我不對勁。”
樓觀雪:“不會。”
夏青:“嗯?”
樓觀雪眼眸帶笑,緩慢說:“沒有不對勁,我做什麼都對勁。”
夏青:“……”這是平日得有多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才能有恃無恐地說出這句話啊。
樓觀雪魂體確虛弱疲憊,入了寢殿便伏在書案上睡了。
夏青則裹著被子,在他對麵看書。
浮屠塔妖氣散後,沒有那種痛若拆骨折磨,可是這具身體也並不清爽,寒意漫布四肢,沉沉冷冷仿佛帶來自深海禁錮。
雖然是係統帶他進來,不過那傻逼匆匆忙忙,就隻給他逼逼了一通狗血劇情。
夏青想要了解楚國具體情況,還得自己看書。
楚國是當世第一大國,占地中原十六州,天下霸主,四海來朝。
國都名喚陵光,是天下第一大城,熙熙攘攘,盛極一時。
陵光有三大家,燕家,衛家,吳家,都是百年名門貴族,紮根在巍巍皇城,權勢錯綜複雜,分庭相抗,世家力量如羽翼遮蔽天日。
如今燕家出了位太後,蠢蠢欲動;衛家態度曖昧不明;隻有吳家代代忠良,是最老實親皇派。
時間緊迫,夏青隻粗略了解三個人。
太後,攝政王,大祭祀。
第一個要了解肯定就是太後燕蘭渝了,樓觀雪口中“瘋女人”。
夏青翻了幾頁書。
燕蘭渝作為燕家嫡長女,身份貴不可言,出生便被欽點為太子妃,風光無限。
這記載人估計是燕蘭渝腦殘粉,通篇彩虹屁,把她誇上了天。
說她未出閣時便名動京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嫁入東宮後,更以賢良淑德蕙質蘭心聞名遐邇。
燕蘭渝家世好,性情好,樣貌也是萬裡挑一,不爭不搶不妒不鬨,唯一遺憾就是沒有子嗣。
她滑過一次胎,之後便再沒能懷上孕。
至於攝政王就比較簡單了。
燕蘭渝哥哥,將軍出身,陰桀暴躁,剛愎自用。
關於大祭司記載幾乎沒有。隻說大祭司久住陵光城外經世殿中,與皇城隔著一條湯湯大河,除卻每年楚國皇族祭祖之時,鮮少出世。
等樓觀雪醒來,夏青馬上忙不迭地問。
“燕蘭渝到底是個怎樣人?”
樓觀雪初睜眼,神情懶散,乍聽聞這個問題唇角勾起一絲笑,聲音微啞道:“她?你見了就知道了。”
見到就知道了。
出摘星樓那天,惠風和暢,萬裡無雲。
夏青清早起來,被侍女服侍著穿衣冠發。
禁地禦輦進不來,他得徒步走出瀟湘竹林,竹林外,一個粉色宮裙少女姿態優雅,輕輕福身,笑容嫣然,聲音溫柔:“恭賀陛下出關,太後已經在靜心殿等候您多時了。”
她又道:“陛下在摘星樓這些日子,太後亦是擔憂得茶飯不思呢。”
夏青局促,不知道該說什麼。
樓觀雪在旁邊白衣勝雪,笑容淡淡:“不用回她,你若是不想交涉,可以不用理任何人。”
夏青:“……哦。”
宮闕玉宇,天下富貴,禦輦行過宮道,處處皆是繁盛之景。
靜心殿地處禦花園偏處。
裡麵內香煙嫋嫋,像是一種安神用檀香。
還未入門,夏青先聽到了一道女人輕輕柔柔聲音,似乎是在跟旁邊小太監說閒話。
“前些日子禦膳房說研出一道新菜,唔,叫什麼來著?”
“回太後,奴聽說名叫泉客當歸。”
“泉客當歸?這個名字倒有點意思。”
她聲音很柔,聲調細細,笑也是大家閨秀那種溫和。
宮女揚聲道:“太後,陛下來了。”